在我的印象中,过年的最大特征是写春联、贴春联。我记得大年三十上午贴春联的时候,村里的人一家比一家起得早,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春联贴上,同时喜庆也贴到脸上。这时,我最喜欢的是看春联,读春联。我一直觉得,那才是独具中国色彩的年味。 童年时对联的内容政治色彩是很浓的,大多跟歌颂党的领导,赞美社会主义制度、移风易俗、破旧立新、团结人民、鼓舞人民、教育人民有关。比如“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其实好多人都不知道大庆与大寨是什么样子,但都跟着这么写。记得曾经有一户人家想变点花样,写了这样一副对联:“今年倒比去年强,圈里多添一头猪”。谁知被上面发现了,给扣了一顶对社会主义不满的帽子,在全村做批判。 我们莆田的对联与其它地方有所不同,全国各地春联均为一色满红,我们莆田春联在上端留有两寸长的白色联头。据说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兴化府城(今莆田城)在农历十一月二十九的半夜时分被倭寇攻陷,并被占据达两个月之久。兴化城内被焚毁殆尽,死亡3万余人。直到戚继光光复兴化城,人们才纷纷于二月初二返回家里。大家一方面掩埋亲友的尸体,另一方面收拾破碎家园,同时,决定初四补做大年。过年要贴红联,在哀思亲人与吉庆佳节的矛盾中,大家选择一个折衷的办法,即在刚贴过的白联上面,覆盖大红的春联,让白联露出一截,以示心有余哀。从此以后,莆田地区在春节时,便流行贴上白头春联的风俗。 对联在“制作”上是非常讲究的,特别对纸的尺寸、字的大小一定要得体,太大了涨眼,太小了小气。这一点,乡下人是很讲究的。所以,那时我经常接受父亲的指派,拿几根稻草去量门框的高度和宽度,然后细心地把红纸给裁剪下来。上高中后,我接过了父亲的“班”,每逢年底,我家就成了对联的“作坊”。写对联是个既费脑筋又耗体力的“苦活”,虽说我也有几本专供写对联的书,什么《实用对联大观》、《楹联集锦》等,平时也常收集些好的楹词联句,可真要把对联写得切合实际,恰到好处也非易事。即使写些现成的,也得照顾前前后后,左邻右舍,万不可弄出“千篇一律”来。且写对联时都得站着,俯着身子,悬着臂的,还得推前拉后地铺摆纸张,一天下来,腰酸臂疼是不消说的,就连那两条腿也会感觉出麻木来。可我还是乐此不疲,因为写对联的过程让我体会到一种乐趣,那种邻里乡亲热切期盼的眼神和温情款款的谢意,那是一种赞誉,更是一种信任! 近些年,人们的居住条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平房庭院不多见了,即使春节,那亮丽的装潢也无需再用多少“对联”来点染,大多只是贴上一两副从街上买来的印刷品对联“意思”而已,所以,这写对联的活儿也就逐年地少了。但我总觉得那些周周正正的字是冷冰冰的,缺少了真情,缺少了那份劳动,也缺少了年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