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在一所中学任教，离家两里多路，那时父亲晚上也在学校，学生九点下自修，他十点多才回家，有时没月亮，没星星，伸手不见五指时，就用手电筒照着小路回家。 父亲的手电筒是那种镀铜色的，开关一上一下，往上按，开着不熄，往下按就关了，还有一个红色小开关，一按就亮，不按不亮。父亲不用手电筒时，就把电筒里的两节电池拿出来，用纸包裹好，和电筒一起放在书桌下的抽屉里。 有一次晚上，没月亮没星星，母亲往门外一看，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问我，你爸带手电筒没有？我说，不知道，要不看看他书桌下的抽屉，要是没手电筒，说明他带去了。母亲打开抽屉一看，说，他呀，怎么忘记带手电筒呢，手电筒躺在抽屉里睡大觉哩。我说，我送去吧。母亲说，你人小，妈不放心，还是我去。母亲拿着手电筒，打开门，按着手电筒开关，雪白的灯光直刺着黑夜，母亲的身影一下消失在黑夜里。 过了几十分钟，我睡在床上，听到父亲和母亲进屋，母亲唠叨着父亲，手电筒不能离身。父亲说，我一时走得急，忘了。母亲怕他下次又不记得带手电筒，就把手电筒放在父亲天天携带的书袋里。 有一次晚上九点多钟，隔壁邻居王嫂敲开我家的门，对我母亲说，她老公去采草药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我借你们的手电筒去路上看看。父亲说，你一个女人家，这么晚，不安全，还是我帮你去看看吧，他一般走哪条路回来？王嫂说，去水坝的那条路，那是条总路，一般上山砍柴或采草药的人都走那条路。 父亲拿着手电筒，打开门，身子扑进了黑夜里。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听到家里门打开了，父亲进来了。母亲说，接到王嫂的老公没有？父亲说，接来了，原来王嫂的老公摔一跤，左脚摔得不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又伸手不见五指，幸好路上碰上。 第二天中午，王嫂拿一包饼干来我家，说给我吃的。母亲推开不要，王嫂硬是放到母亲手里，说，要不是刘老师帮忙，她老公还不知要挨到什么时候回家。 有一次，母亲生病，康复后，身子虚弱，父亲晚上从学校回来，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拿着鱼具，走向田野，去捕鱼。母亲说，这两节电池用不了多久，就会没电。父亲说，不要紧，到时再买一对电池。大概过了个把小时，父亲回来了，他解下背上的鱼篓，展给我们看，不错，鱼篓里五条大鲫鱼欢蹦乱跳。我打开手电筒，灯光微弱，果然没电了。母亲说，用买电池的钱，到街上也能买到这几条鲫鱼。父亲笑笑，说，话不能这样说，这意义不一样哩。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意义指的是什么，又不好问，后来我长大才明白，这是父亲对我母亲的关心和爱啊。 父亲的手电筒伴随着他很多年，后来父亲退休了，在法院帮着写院志，手电筒也用不上，时间久了没用，手电筒生了锈，再后来搬到老家，我再也没看到父亲的那只手电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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