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家里打扫卫生,忽然又在储物间里看到了那台缝纫机。缝纫机很旧,台面上的板子已经翘起来,机头已经生锈,而履带早已经不知所终。 脑海里忽然就想到了和缝纫机有关的情景。这些画面都和母亲有关。小时候,家里穷,家里的铺盖穿戴都是母亲在这台缝纫机上缝制出来的。床单背面破了再补,甚至有几个床单都是用各色的布头拼凑出来的,花花绿绿的。我们姊妹几个的衣服,补了花,接了袖子,弟弟妹妹穿哥哥姐姐的,都是这缝纫机,都是母亲一针一线做成的。母亲有一双巧手,布头拼的巧,袖口接的好,从未让我们丢丑。印象里,母亲总坐在缝纫机前,脚蹬转轴板,脚面一摇一摇的,弓着腰,注视着针头,那些破旧的衣服床单便在台子上进进出出,伸伸缩缩,腾挪旋转,伴随着一阵阵的哒哒声,重新有了生命。 有时候,家里来些婶婶阿姨,母亲可以一边做活儿一边聊些家常,而她从未失过手。我们就在一边玩耍,看着母亲,看着那些在母亲手中新生的衣物。母亲总是那个姿势,从来不变,阳光或者是灯光,照在缝纫机上,照在她的脸上,母亲便笼罩在一片光辉里,温柔动人。可是,突然间改变的是母亲的头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的头发从黑一下子变白,从一个丰腴的妈妈,变成一个干瘪的母亲。趁母亲做完活儿,我们迫不及待地坐在缝纫机前,学着她的样子哒哒哒,可惜,不是正转就是倒转,不是折了线,就是掉了针,永远学不出母亲的样子。母亲呵呵笑:“小孩子不会的,等当了妈妈吧!”我忽然明白,缝纫机是属于妈妈的,不是妈妈的人永远学不会。 后来我们有了孩子,母亲宝贝似的把那台缝纫机走哪里带哪里,就连父亲给一个学校当门卫,母亲也连同缝纫机带了去。叫我们拉的时候,我满心的不乐意,母亲说,还得给恺儿做衣服呢!恺儿是她的孙子,她要用这台缝纫机给他们做衣物了。母亲给小孩做的衣服特别合身,厚薄合适,大小合适,样式合适,没有不合适的,人人见了都夸,母亲顺手就给人家的小孩的衣服全做了。 一年前,母亲查出了胃癌,晚期。我们伤心欲绝,但都没敢告诉她,只告诉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母亲也信了,做了手术,进行了化疗。母亲的身体很虚弱,父亲辞了门卫的活儿,搬东西的时候,母亲特意交代我,把缝纫机抬回家里,我还要给你妹妹家孩子做衣服呢!我的妹妹刚刚生了个小孩,母亲惦记着。 我点头答应,可是,母亲终究没有来得及给妹妹家小孩儿做衣服,她就走了,走的时候,只有63岁。母亲留给我的,就是眼前这台缝纫机,她坐在缝纫机前的样子,还有母亲的温柔。 母亲用一辈子,缝制了一件母爱的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