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过去了或者说许多年以后,我相信始终是那句话在鼓励着我,它永远生效着。 那是我的初中时代,1989年的某一天。教室里,我埋头写着作业,心里却被两次没挤入班级前几名而烦透了,何以自己总败给那些同学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讲台上传来班主任沈老师喜气洋洋的声音,又要表扬谁呢?“我们班有两个人才,理科蔡XX,文科姚XX”这句话一出,我愣住了。前者是赫赫有名的男学霸,是公认是学霸,后面却是我的名字,可能吗?就因为我参加了学校的作文竞赛吗?可也没拿一等奖啊?我提着那颗因高度紧张而更加怦怦直跳的心望向讲台上的老师。那双映在眼镜后面的眼睛跳跃着自豪的光芒,看得出似乎比我更自豪,接着,他又加了句“这两位同学是我们班的骄傲”。顿时,教室里响起了掌声,我虽低着头但能感受到有无数双的眼睛向我投来,带着钦慕。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顿感脸上热辣辣的。我何以能成为文科学霸? 从那以后,我变了,变得更加发奋学习,只为老师的那句十分肯定的话。我也常常和同学们一样带着解不开的难题去找沈老师,他可不光会教生物,还语数英“通吃”甚至讲解问题时比专科老师更精彩,这让我们惊奇不已。最重要的是他总乐此不疲,带着微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那么温和,似乎抬高一个音调就会把我们吓跑了。我暗暗幸庆着自己能遇如此良师。 然而,这样师生共乐的好景并不长,不久以后事情发生了。清晰记得那个清晨里我起得特别早,抱着书本在通往教室的走廊里看到让我永远揪痛的一幕。也许那就是老师第一次“发病”的情景,他使劲挥舞着手中的扫把,一大片一大片的尘土在扫把的上方及周边卷起并滚动着,也裹着他的整个人,透过浓浓的灰尘我看到他在笑,但笑容虚空,嘴里念叨着什么,眼神空荡荡的。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故意放慢了脚步试着能引起他的注意,可他仿若路人,继续笑,继续把扫把挥过他的头顶……那一刻,我惊愕着,恐惧和拔凉拔凉的东西瞬间爬满前心后背……老师怎么了?往日那双充满睿智和对学生关爱有加的眼睛不见了,如被妖魔附体。难道他真的“疯了”?扫地这种事可是值日生干的呀,怎么也轮不上老师来做这事吧。这一连串的惊疑,在同学的窃窃私语中,在欲说还休的神秘表情中,在流泻着更多与我一样的是惊愕和惶惶不安的神色中,我得到了答案,不用说,事实已然,就是那种病,那种大家不忍面对或不愿意接受的病。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沈老师了,直至今天。老师发病的场景如他手中挥舞着扫把卷起厚厚的灰尘把他团团围住一样,这个片断在我记忆里也一样也被我层层围起来,不愿意去触碰。我幻想着有一天,他的睿智和慈爱能战胜病魔让他重新站在讲台上。就像他的话“文科人才,我们班的骄傲”一样,这句话自我从学院毕业到参加工作再到为人妻人母,这期间我累过,摔过,哭过,笑过,可每每想起它,总有一股暖流流过我全身,让我鼓起勇气面对人生风雨。 如果你问为什么我没去探望沈老师,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如果说是岁月让我们成长了,这是对的。有那么一天里当我和几位同学兴致勃勃约起要一起去探望老师时,得到的消息却如当头一棒,让我心痛窒息,老师不在了,老师在两个月前就离开人世了。后来,我们终于听到了他的病因:原来老师当年去考研的路上发生车祸造成脑部损伤。我潸然泪下。 老师,一路走好。 我永远记得那张略微苍白和极具感染力的笑脸;瘦削的身形总是准时出现在晚自习课上;还有在他眼里没有所谓的“差生”,他总能发现每位学生的“优点”……记得他私下里点评过班里某位女生:“她虽然成绩一般,但很聪明,连眼睛都会说话……”老师俨然是位洞察学生心态的“高手”!他从没用“武力”征服过学生,甚至从没朝我们用力瞪下眼睛,但我能肯定我们班每位同学都愿意走近他,靠近他,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亲和力! 多年以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我依然听到许多同学还在感叹:沈老师曾经影响着或改变着他们,他是最呕心沥血的老师,他是最难忘的老师…… 如今老师已远走,但老师的那句话永远留下了。虽然它只对了一半,那位学霸果真一直是学霸,而我并没成为老师所期许的人才,但它依然深深影响着我,也许它肯定了我某些方面的存在,比如已过不惑之年的我,工作之余仍会拿起笔写些不着调的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