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小时候在乡下剃头,总是颇有感受,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的是剃头匠挑着担子上门剃头的场面。 莆田有个歇后语:剃头匠的担子——一头热、一头冷。剃头一般有相对固定的剃头店,而家乡的陈师傅为了方便乡民剃头,按现在时髦的语言来讲,叫流动剃头。这剃头担子,一头下端是一个箱子,装有剃头工具,如剃头推子,剪子、梳子、刷子、布子(围在脖子及身上的围裙)以及擦白粉盒(主要是剃头前擦在顾客脖子周围的白粉,使剃下的头发不会沾身)等,上端放置一个水桶,桶里还盛着冷水、放着瓢,担子的另一头中间立个小锅炉,上面置个小水壶,里面装着水,下面用木炭生火烧水,旁边还置个小脸盆(脸盆的边缘钻个小孔,用绳线穿着,平时不用时挂在扁担上,紧跟着陈师傅走南闯北),待顾客剃好头后,用温水洗头。因此就成为名副其实人们常说的歇后语:剃头匠的担子——一头热、一头冷。 我的家乡在荔城区西天尾镇碗洋村。小时候剃头一般都是在村里,就是这个姓陈的师傅(名字已经记不清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就会挑着一担子来村里剃头。每次剃头匠到来,祖母或母亲总会招呼我:“阿冷,快去剃头!”我“嗯”地一声,一溜烟地跑去剃头处——村里埕头树荫下剃头场,有时候人多了还得排队。排队时,多数人比较自觉,也有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没有耐性,总想插队。这时,陈师傅就会说:“按顺序来,不要急,一会儿就好了。”我闲来没事,仔细打量了剃头匠,他1.72米的个头,年过半百,瘦削的脸,说话的声音按莆田话来说也是“轻声细论”,文绉绉的。他对前来剃头的年轻顾客都一视同仁,但对上了年纪的老者有所不同,如果是步履蹒跚的或是上了年纪甚至是耄耋老人,他都会动员已经排上队的年轻人,让老人先剃,一些老者也比较大度谦逊,常常会说:“我没有什么事,不急、不急,让年轻人先剃。” 在闲聊中得知,陈师傅已有20多年的剃头经历,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因家里穷,祖父瘫痪,父母积劳成疾,只上了小学3年级的他就辍学在家。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了养家糊口,为了家庭生计,也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他不得不弃学从艺,早早就学会了剃头这一行当。剃起头来自然技艺娴熟,游刃有余,动作麻利,速度较快。因此,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愿意找他剃头。一来二往,久而久之,大家都彼此熟悉、氛围融洽、和谐相处。尽管陈师傅家庭困难,但剃头费几年都不加价。有的老人过意不去,故意多给,他都婉言谢绝,及时找回余钱;有的故意给他大票,说,没有零钱就不用找了,他都一一记在小本子上,待日后还清。上了年纪的老人问他:“现在有的人一门心思只向‘钱’看,巴不得顾客给的钱越多越好,来者不拒,而你为什么还那么死心眼呢?”他总是脸带微笑地说:“够用就行,够用就行。” 记得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剃一次头就那么一、二角钱,真是够便宜的,而现在在城里剃头,一次都要几十上百元,比如有的发廊,剃一次头都要近百元,而且名目特多,洗头要钱、剃头要钱、电吹要钱,甚至挖耳朵、剃胡须、修指甲等都要钱,恨不得把你口袋里的钱掏空,有的甚至还会引导你去按摩、推拿、洗脚等与剃头不搭边的事,有的还真的不小心躺着中枪,真是名目繁多、费用多多。因此,剃一次头要几十元上百元就不足为怪了。然而,他们的服务质量应该说也是无可挑剔的,进门有美女领位,坐下有茶水伺候,操刀的也是店长级的“技术权威”,据说他们剃头用的剪子一把就有上万元。只是人们的价值观念有点跟不上形势和潮流了。一次店长特意给一位退休老先生额前留了两缕长出一截的头发,用梳子梳过来、梳过去,左看看、右瞧瞧,说是很潇洒很飘逸。但我觉得这两个词儿用在一位退休老先生身上明显是一种浪费,那位老先生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是毅然把它铰了才走出发廊的门;还有一次是给一位老人白 黑,留着新潮发型的小工竟然问这位老人要不要 一撮红的,以显示另类。我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总之,那位老者还是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地谢绝了,嘴上还嘿嘿地说:“老了,老了,赶不上潮儿,赶不上潮儿。” 尽管现在早已看不见剃头匠挑担子的影子,或且说挑担子剃头已经成为历史,但我还是很怀念小时候在乡下剃头的情景,不仅经济实惠,还看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友善、和睦相处,尤其是看到了剃头匠诚信知足永不贪财的品格。我想:如果人人都能像陈师傅那样,那世界必将变得更加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