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住在我楼下。 梅姐五十多岁,矮矮胖胖的,长着一张乡土气十足的脸,眼睛向上翻着,让人觉得不舒服。从我搬到这个小区,就没见她上过班,成天搬着个小马扎坐在楼下绣十字绣。时间久了,我家楼下就常常聚着退了休的大妈们,他们一边织着绣着,一边张家长李家短地扯闲话。渐渐地,楼下的空地成了小区里的小道消息传播中心。 对于这种闲扯淡的事,我打心底里反感,甚至有些鄙夷。我从他们身边走过,一般是不主动打招呼的。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他们嚼舌头的话题。 暑假里,上高中的外甥来我这里玩,刚来时,被梅姐拦住一通盘问,弄得我很恼火。 那天,外甥要上楼的时候,被梅姐截住,问他,多大了,哪里的家,找几楼的,主人叫什么名字,跟他家是什么关系,家里都有什么人……哼,你咋不挨家挨户查户口去呢,我一边抱怨一边嘱咐外甥,以后别理她。 再次见面,我有些冷淡。梅姐仿佛感觉不出我的冷漠,依旧热情地打招呼。依旧七大姑八大姨,没边没沿地扯闲话。 有天下午下班,我前脚刚进家,后脚就有人敲门。 梅姐手里捏着一把钥匙,举到我脸前晃动着。“瞧瞧,瞧瞧,这是你的自行车钥匙不?” 可不是,梅姐手里晃动着的,正是我的自行车钥匙。如果不是梅姐及时发现,我刚买的捷安特赛车现在早就送人了,还赠钥匙了呢。 “我下午出门,见你的自行车在楼道口放着,不但没锁,钥匙还在锁孔里插着。就替你把钥匙收起来了。哎,现在的年轻人啊,我不仅得看着人还得看着车子。”梅姐得意地笑着说。 “谢谢梅姐。”我想起小区里最近的几次失窃,有些后怕。梅姐说的“看着人”,让我突然想起她对外甥的盘问,哦,大概她是见外甥眼生,心生警惕,她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呢。 梅姐把钥匙给了我,就下楼去了。我坐在沙发上愣神。 “刚才路过梅姨门口,她说做了水煎包,要我去她家吃。妈,我从门缝儿都闻到香味儿了,我可以去吗?”儿子放学回来,放下书包对我说。在原来,我从不允许孩子在外面吃饭,今天,我破天荒地说了声:“去吧!给我捎两个上来。” “哦耶!”儿子欢呼着下楼。 我为自己的偏执和小心眼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邻里邻居住着,宽容、和睦,多好。 不一会儿,儿子就跑上来,端给我一盘热腾腾的水煎包,“快吃吧,梅姨说,先给你送来我再去吃,对了,这个也给你。我走了啊。”儿子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双十字绣鞋垫,转身就跑出去了。 这双十字绣鞋垫十分精致,是梅姐亲手绣的,我把鞋垫塞到鞋子里,咦,梅姐真神,正好是我的尺码,我又把脚丫伸到鞋子里,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梅姐绣的鞋垫,真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