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乡小镇退休工人金耀，他年近八旬，依然鹤发童颜，神态自若，步履轻快有力，整天留连漫步在街头巷尾，碰到熟人有说有笑，活像个老顽童。居民们都开玩笑道：“阿耀，你愈活愈有精神，到底吃啥灵丹妙药呢？” 金耀喜笑颜开，摆了摆手道：“嘿，咱啥灵丹妙药都没吃，反正是那几句老话，夫妻和睦，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 金耀的妻子银美，年逾七旬，满头黑发中夹着一绺绺银丝，脸色白里透红，整天不是上市场买鱼肉青菜，就是在家中烧水做饭照料孙子，像个小风车似地扭转个不停。居民们碰到她，连声劝道：“阿美姐，岁月不饶人，你也该歇一歇，享一享清福呀！” 银美笑嘴咧咧，开口应道：“咱从小在农村摸打滚爬惯啦，嫁到小城镇，改不掉那劳碌命呀！” 那天，正是金耀和银美五十年金婚纪念日。金耀望着眼角渐渐添上鱼尾纹的银美，打趣地问道：“阿美妻，你当年可是木兰溪畔乡村百里挑一的俏娘儿，能看上咱这个没地位、月薪才三十出头的工人哥儿，到底是看中啥呢？” “看中你家饭桌上长年累月放着的那盘咸带鱼！”银美不假思索地说。 天哪，就看重咱家饭桌上那盘咸带鱼！”金耀听着，简直目瞪口呆。 原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乡小镇人家饭桌上能放有一盘用花生油煎熟的咸带鱼，就算有一定的经济基础。那咸带鱼是从海里打捞起的约半米多长、身披银鳞、腰带似的新鲜带鱼，用粗盐巴腌制，长年累月都可食用。那咸带鱼价廉物美，从海产店购买每斤才值三、四角钱，买回家清洗干净，切成一小节一小节，放在油锅里慢火煎熟，散发出一阵阵扑鼻诱人的香味，仍是配稀饭的佳肴呢！也有乡亲说，那咸带鱼就像臭豆腐，闻起来很臭，油煎熟后吃起来挺香呢！ 当年，银美第一次到金耀家相亲，两间砖瓦屋并不显眼气派，她心里倒没啥计较。金耀母亲按惯例端上四粒煮熟糖水鸡蛋，她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下。中午，金耀母亲留银美在家用膳，饭桌上摆有大盘猪肉、青菜，她觉得这是招待自己这位未过门的媳妇，故意摆弄样子的。她眼亮心细，瞥见饭桌上一碟油煎咸带鱼，已摆好几天，顺便挟一个带鱼头咬着，虽觉得满嘴咸味，却食有余香，连鱼骨头也愈嚼愈有滋味，舍不得马上吐掉呢！她边吃边想：这饭桌上的那碟咸带鱼，才真正体现金耀这位普通平民家的生活水准呢！ 那年冬天，正是村里甘蔗收获季节。银美肩扛一大捆绿皮甘蔗，颤颤悠悠地送到金耀家。金耀母亲瞧她扛着沉重甘蔗，泛红脸上渗出星星点点汗珠，急得老人家说：“哎呀，把你累成这样，等吃完点心再返回乡下！” 银美向金耀母亲辞别之际，只见老人家从市场提回一串用咸草捆绑、弯成圆型的咸带鱼，说：“阿美呀，咱家没啥贵东西，你就将这几斤咸带鱼捎回乡下，让你父母也换个口味！” 银美接过那串咸带鱼，心儿怦怦跳动，暗地高兴：金耀母亲送几斤咸带鱼，为人实在不花哨，咱要嫁的就是这种人家呀！ 银美过门到金耀家当媳妇，家务慢慢全落到她肩上。平时饭桌上没啥大鱼大肉，摆一碟油煎咸带鱼，加上炒一大碗青菜，每餐两大碗稀饭填肚子，日子倒也过得满顺溜。待她和金耀爱情的结晶子女出生之后，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即使地瓜稀饭，也吃的津津有味。特别是地瓜稀饭配咸带鱼，吃进肚子里也不翻胃和闹恶心呢！ 改革开放犹如春风化雨，滋润家乡的山山水水。金耀工资提高了，儿女念完大学后成家立业，日子愈过愈滋润甜蜜。银美每日三餐，仍不忘饭桌上摆一碟咸带鱼，伴着热气腾腾的稀饭，有滋有味地吃着嚼着，满口留香。金耀瞧着，不禁问道：“阿美妻，如今新鲜大鱼大肉都吃不完，饭桌上为啥还摆臭咸带鱼呢？” 银美漫不经心地回答：“那咸带鱼吃惯啦，蛮顺口味呢！” 银美休闲时靠在沙发上观看电视节目，日子过得挺悠哉潇洒。有一次，她在电视上听到医生向观众讲解：腌制的食品最好少吃点儿，那东西多吃对身体有害无益呀！ 银美多少也吸收一些医学知识，她每天再也不在饭桌上摆放一碟油煎咸带鱼，而是每隔一、两个礼拜才在饭桌上品尝几节咸带鱼的腥香味。金耀瞧着，止不住地问道：“阿美妻，你怎么改不掉吃咸带鱼的习惯呢？” 银美乐孜孜地回答：“如今鱼肉鸡鸭满桌，不少乡亲们平时仍不忘品尝一些咸带鱼、咸焖饭、咸豆腐、咸酸菜、咸萝卜干……有咸有淡、有香有辣、有甜有苦地过日子，人才会愈活愈有滋味儿呀！” 金耀听着，心里嘀咕：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阿美妻嗜好品尝咸带鱼，自有其人生底蕴和奥妙之处，平平淡淡才是真，何必值得大惊小怪呢？顿时，他心胸豁亮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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