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岁月无情，一晃数十年。老来怀旧，扛杉的艰难情景还时时打动我的心。 在那特殊的年代里，我偶尔也在家跟着乡亲到偏远山庄买杉，鸡叫三遍就起身，披星带月回到家。苦还不用说，一路上经常被拦阻被扣留，被没收，被罚款是常事，记得有一次我买一棵较大的“杉枯”，放在肩上很吃力，开头还可以勉强，走了一段山路，肩痛、腰酸、“脚软”（无力），看着人家拼命在赶路，我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有幸遇到一位“山头兄”（对山头人的尊称），我看到红日西沉，照这样走走停停，何时到家，我鼓起勇气，请求他给我帮忙，我给他一点“工钱”。这位“山头兄”个子不高，身板结实，约摸四十开外年纪，他看到我的可怜相，搓搓双手，说声不要钱，你们“下洋人”很穷，来来来，我帮你扛到这岭下，接下去就可以慢慢地把杉扛到家。我非常感激，不知说些什么，他前走，我后跟，走约一个钟头，他说到了“平原”地带，把杉放在我的肩膀上，他也没有转过头来，爬着山岭，我也没有问他的大名，感到后悔。 我接到“杉枯”后，快步走着。走约四五十分钟，我的妻子来了，她还带来了“点心”（菜饭），她把杉放在肩上后，就往前走，我边吃边走，生怕时间太迟了，山路不好走。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才把“杉枯”扛到家。 我休息一天后，跟着邻居把“杉枯”扛到平原地方去卖。卖杉比买杉更难，晚饭后要做好准备，讨论如何走比较安全，如何绕过（避）岗哨的巡查，如何卖个好价钱，如何坐车或步行回来，如何打手电，如何举火把，如何不露出目标，等等。我是第一次去卖杉，算是没经验，只好走在中间。深夜的山乡格外寂静，只有我们卖杉人的脚步声，或远处的野兽出没的“萨萨”声。我的心里有点害怕，怕杉被查被扣被没收，辛苦的汗水白流不用说，买杉的成本还是向人家借来的。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走到当时的公路拐弯处，前面“领头”的人对我们说，此地不能走“车路”要趁田间小路走，然后过溪，然后再走车路，我也只好跟着。那时山溪的水还是清冷清冷的，我脚穿“草鞋”，肩放杉枯，拼着命涉过溪坝，许时我偷偷看着哗哗潺潺的溪水，下游是个万丈深潭，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定是必死无疑。我捏了一把汗，“庆幸”闯过了难关。 尔后又像急行军似的，紧紧走到一座大山脚下，然后沿着山岭，缓步登高。大约走二个钟头，歇了二次，喝了开水，配了干粮，又是上路，然后下坡。此坡险极了，一中年人不小心滑倒地上，杉枯滚到下方，约距数十步，他惊慌地说，好险哟，要不是我有老经验，早就被杉枯压死在此，那我的妻子、孩子要靠谁去扶养。大家看他有点“走神”，叫他稍息一下，他说没关系，快步去扛杉枯，又是走在我的前头。可以说“西天取经”难，卖杉枯是难上加难。 就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天蒙蒙亮才到卖杉目的地。当时我也不知，此是是何地界，只知杉场上人来人往，有汽车，有三轮车、脚车等等，还有在那买杉的人们，有的穿着讲究，有的衣衫简朴。听说这些都是买杉枯准备盖新房的人们。这个交易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是正式的杉场，所以买卖双方的人们，都想着早买为好、早卖为好，免得出了麻烦事。 我们卖了杉枯，算是皆大欢喜，心中有个数，这一趟挣了多少多少。有的年轻人索性去店里沽（买）了酒，在回家的路上，边吃边唱“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声，有的人在盘算着如何再买杉，再挣钱，不谈杂七杂八事，只是谈些家事、村里事、“杉路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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