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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知青
【发布日期:2015-05-12】 【来源:】 【阅读:次】【作者:李福生 蒋晓春】

  编者按:有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本是城里娃,却在一个特殊的年代来到了前沁与东峤间的六坎闸门对面的莆田地区盐场五七农场这个“乡旮旯”;他们爱唱、爱跳,豪情满怀,但现实却迫使他们成为了农民。这一群人叫做知青,当年不经世事的他们,怀揣理想来到“广阔的农村锻炼成长”,历经重重磨难,有的人甚至差一点丢了性命。知青岁月,总有一些事挥之不去,总有那些事那些人让人难忘。时隔40年后,这群人故地重游,重新开启了这一段已被封存的记忆……

 

(一)


  从1974年6月开始,从莆田、仙游、福州等地的应届毕业生陆续来到前沁与东峤间的六坎闸门对面的莆田地区盐场五七农场知青点,知青们逐渐多了起来,知青点是一个团结战斗的集体,几十号还没有退去学生气的十几岁小伙子、大姑娘,还是天真烂漫、懵懵懂懂的年龄,戴着洪常青式南洋遮阳帽下地干活,样样农活都学着干,我们早出晚归下地干活,双手举起一把把锄镐,双肩挑起一担担黑泥,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挖沟筑渠,平整土地,改良土壤……不停地挖,不停地挑,整完一垢又一垢,知青们肩膀压肿了,手掌磨烂了,都不退缩,反而更鼓劲比赛谁挖得多、挑得多。累了就地坐下眯一会儿,饿了吃点汗水浸泡的干粮,渴了喝一口水壶里的水,又继续投入这改良土地的“战斗”。知青们在这里经受一场场严峻的考验,农场艰辛的田间劳作把小靓女变成“男人”、让小型男变成了“汉子”。特别是这些来自城里的花季少女,她们将自己的美丽融入了这片盐碱地,让自己的脆弱在挥汗如雨的劳动中随风飘散,在这个广阔田野里,她们和男人一样,顶烈日,冒酷暑“战天斗地”,那股执着的认真劲,丝毫不亚于男人们,正如盐场的工人和附近农民所说,她们是一群可爱的人,一群了不起的人。1976年底,知青点队长整理全点知青出工考勤表,最多的年出勤率达300天以上。
  知青们科学种田,精心管理,运用娴熟的“十八般”农活,犁田、育苗、插秧、施肥、耘草、喷药、收割……在这里承担了农场的全部农活。从一个个学生到新式农民角色转变,品尝着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酸甜苦辣咸。在知青点里,有一个当年不成文的标准,谁掌握的农活技能越多,谁就是好样的,谁就是踏踏实实向贫下中农学习的好知青。想学开手扶拖拉机的很多,学放牛犁田的没有。只有一个男知青学会驭牛犁田,成为驾驭水牛进行耙、犁、耕田作业的好把式。
  农忙时节,春寒陡峭,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农场的上空便响起清脆的哨声,知青们快速集结,快步走向秧苗田地,在冰冷刺骨的秧田里,起秧、去泥、捆秧、装担,长龙般的挑秧队伍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雾色中。
  我记忆中,有一位刚来的女知青,来点后第一天干的农活是挑粪。她挑着百来斤粪桶在弯曲的田埂上小心翼翼地挪动,腿上就像灌了铅,汗水像断线的珍珠,整个人摇摇晃晃,当时瘦弱的她,咬着牙,弓着腰,用力顶,扁担深深地勒进肩上的肉里,火辣辣地痛,眼泪禁不住地流出,但她还是咬着牙,一步步地挪动。知青点一位男知青,胃痛已经好一阵子了,在繁重的“双抢”劳动中,他仍坚持干重活,有一天,他肚子痉挛,倒在了脱谷机旁,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说时迟,那时快,知青们一刻不停地把他送到医院,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有一次,一个作业组轮到运粪便,为了省趟时间,他们装满一船粪便,刚撑出岸边,一整船粪便连同船上的人一起沉下河去,几个知青弄得满身粪便游上岸。还记得在一次拉粪的路上,倾盆大雨下的道路颠簸泥泞,一位女知青一不小心摔倒在泥地里,门牙都磕掉了一块,她坐在雨里田埂上任那苦涩的泪水伴着雨水在眼角流淌。
  七八月的抢收抢种季节,阳光打在地上,热浪灼人。头上的草帽,根本遮不住强烈的紫外线,女生们都晒黑了皮肤。她们对脸上四道白痕反衬出健康美色的脸庞,表现出十足的骄傲和自豪,笑声如金莺般动人。
  在知青点的日子里,有一些事总给人的记忆刻骨铭心。暮春初夏风和日丽,若是轮上一个轻松的农活,也是件惬意的事,耘草有时就是这样。一个笑话,一个有意无意飞来的泥块,一个嗲声娇嗔,都会激起笑声一片。玩笑有时开过了,女生莞尔一笑,风停了,雨也停了。这说的是一个大器的女生,后来她当了医生。知青点还出了一个医生,出自中医世家,有才气,有侠气。字写得非常好。他还是知青点第一个可以单人用竹篙撑水泥船的人,傍晚驾船收工,夕阳西下,血气晚霞映衬出一个年青健硕的背影,他是知青点最帅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女知青,剪一头齐耳的短发,经常穿一身翠花的衣服,她身材娇小不善言辞,劳动从不投机取巧,为人谦逊和蔼,宽容友善。


(二)


  我们自己养猪、放牛,种瓜、种菜、种蘑菇。我们请来师傅学做糕饼、线面、米粉,做箩筐、烧石灰等。
  农闲的时候,为了提高知青点的收入,改善知青的生活,知青点进行多种经营,场部领导请来制作糕饼的名师傅,教会知青们制作酱菜、酱油、糕饼、米粉、酒等副食品。一位个子小,体格弱的女知青最早被领导选上去学习制作糕饼制作技术,并负责其生产管理。当时糕饼厂条件很差,说是一个“厂”,实际上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土”作坊,里面有用砖头切起的烤炉,非常闷热,但生产作坊非常讲究卫生,她每天都是提前进行环境卫生打扫和生产工具清洁消毒工作。我们生产的糕点品种花样较多,有广东饼、风味饼干、油饼、马蹄苏、寸枣、方糕、花生糖、麦芽糖等。但各种糕点制作时的每一道工序都是精工细作、质量一流,按现在说法是“纯绿色食品”。
  可以说,知青点糕饼厂在七十年中期是莆田沿海一带最大的糕饼作坊,供应方圆十多里的盐工和农村人家。每天天不亮,她就起床了,和师傅一起和面、配料、烘培……工序一道道的忙开了,工作中她都很认真细致,宁可自己多受苦、多受累,也要讲究卫生、注重质量,出炉的糕饼香飘四溢,令人垂涎若滴。
  农闲时光,知青分期分批集体外出当临时工,到化工厂参加化工生产,既学到知识,得到锻炼,又增加一些收入,用于补贴生活。一些知青被公社抽调参加所在地的护盐工作。还有几个知青因字写得好画得不错,被盐部调去出墙报、书写宣传标语。
  业余时间,我们打篮球、跳水、游泳,快乐其中。我们当过基干民兵,捡过台湾空飘。知青点丢了一头猪,死了一头牛,养过一条狗。在我们知青点里有过二级烫伤的。有过船过桥下被划伤的,有险些被冲下六孔闸门的,但都还好,有惊无险,没有落下疤痕什么的。我们知青点里没有伤亡,没有伤残,没有恶性事件发生。我们没有一个人住在农民家里,我们挑担子的路程不超过2公里,我们离县城只有20多公里,2小时的自行车程就能到,比起闽西北、山西、陕北的知青,我们条件好多了。
  知青们住的是当时算较好的二层石砌楼房,二层住人,五人或六人一间,男生在前,女生在后。二层走廊坐北朝南,和风拂面一览无余。开门万顷盐田白,放眼一色海天蓝。每日吃饭的时候,男女知青坐在竹椅上,石栏杆当桌, 就着海风,就着咸菜,就着盐场的广播,成就了一幅知青午餐观海图,成就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三)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清苦年代,按说,农场的精神食粮也应该是粗淡而贫乏的。知青点经常组织知青们政治学习,有一次,队长给大家读报,把“允许”读成了“充许”,这是个很低级的错误。只有一位女生纠正了我,一字之师,他谢她一辈子。要知道,那时候事干好了没人表扬,干不好有人笑话。
  知青们读书读报读毛选,也背地里读红楼、水浒、三字经。知青点有一些很喜欢看书男生,他们很认真地读完了范文澜的《中国近代史》还有一些经典着作,还很认真的摘抄过马克思的语录。当然,也夜深人静的时候读过《聊斋》、《红楼梦》和《第二次握手》。那些年的秋冬夜晚,风从塞着报纸的窗户缝隙钻了进来,火苗摇曳,灯光昏暗。书里的故事和现实宛如两个世界两重天。白天我们流汗干活,晚上点灯看书,一位女生看《红楼梦》睡着了,油灯点着了蚊帐。日事农耕汗滴土,夜读红楼火撩衫,再没比这更经典的场景能反映我们知青的生活了。
  每天的清晨和傍晚,晒稻场上,简陋的篮球框等待男知青们进球的优美曲线,场边是女知青们呐喊加油的声音。一位知青在知青点上沉默寡言,不为人关注,而是在农闲时间里,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篮球场上,成了篮球场上无所不能的“篮球小子”。农忙过后的傍晚,知青点各小组举行篮球比赛,他身穿红背心篮短裤作为主力队员上场。在球场上穿梭飞驰,如流星,似闪电,三步上篮,手起命中,围观的知青们欢呼雀跃,掌声四起。另外一名男知青,矮小身材,加上他还带着一副斯文眼镜,在人高马大的其他队员中间,俨然像一个不堪一击的小男人,观战的我们不由得替他捏一把汗,万没想到,他以“精、巧、快、灵”的优势,弄得对方那高高壮壮的球员手无足措,望球兴叹。谁会料到身材矮小的他在球场上如此身手不凡。
  当太阳从西边渐渐落下的时候,笛子、二胡、口琴悠扬的乐声从知青们的房间飘散出来。农场知青中,有不少人能歌善舞、吹拉弹唱。盐场宣传科知道后,派人来组织了业余文艺宣传队,自编自导节目,对口词、三句半、表演唱、器乐独奏等等,一颗红星头上戴,绿色军装身上穿,队员们表演活泼,诙谐风趣,又形象逼真,很快就出了名。宣传队的鼓点锣声传遍了盐场各个工区,宣传队又常常受邀到附近农村、知青点演出,受到盐工和农民群众的好评。
  有几位男知青是在知青点知道了贝多芬,学会五线谱的。知青点一位知青自学自通,二胡、笛子、小提琴、作曲,样样都通,真是神了。改革开放后,他终成正果,专司音乐,没有什么比职业、特长与爱好统一和谐更好的了。说莆田这地方人杰地灵,藏龙卧虎,他就是一例。
  一位女知青是知青点文艺演出队的台柱子,是一个能歌善舞、爱花的姑娘。经常在广阔田野里一起哼唱过“在那遥远的地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知青之歌”,低吟中坚守着一份矜持。她拥有知青点最多的粉丝。
  每个月,盐场的电影队都会来农场放映露天电影,下午,大家就早早地搬条凳子去占据有利的位置,以防被挪动位置,还要用绳子把自己的凳子和周边几条凳子的脚绑在一起。
  入夏季节的傍晚,公路边的六坎闸门是知青休闲的“胜地”,知青们三四个结伴,迎着习习海风,一起在风沙扑面的公路边散步聊天、调侃,一起恶作剧地追赶别人或被人追赶……
  有一种喜欢叫恶作剧,当你喜欢一个人时,就会故意去为难他(她)。有一种喜欢叫直率,喜笑怒骂皆在脸上。有一种喜欢叫沉默,非诚勿扰,非能勿扰,是数学中的矢量零。风吹过,树知道,鱼游过,水知道,知青的心事,天知道。
  一句难以启齿的“我爱你”,勾起了萦绕在那一代年轻人心中温暖的奢望。那些年,知青点的这些小伙子小姑娘时时萌动着青春的冲动,在“政治为纲”的日子里,那时很少有人谈恋爱,就是谈了也很秘密的,不愿意让大家知道。知青点有一位聪明、美丽、能干的女知青,一位男知青悄悄地喜欢上了她,她对他也充满好感。但彼此“我爱你”,只是在日常劳动生活中小心翼翼触碰他们之间传递的各种好意,那种眼睛的微笑,那种握手,那种通常几乎同所有人类行为交织一起的舒适。他们在日后走上工作岗位的日子里,才成就了这悄悄萌生的美丽情感。


(四)


  农场的每个角落都留下知青的印记。每一个简陋的房间,挤住五、六个知青,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拥挤着怎样的感情:粗砺、豪壮、雄浑、刚烈,永不屈服。一起劳动,一起生活,一起打球,一起做许多事情。无论是荒唐的、搞笑的,还是认真的、飞扬的,一切都值得去记住。一位知青在床的顶棚上贴着大大的“加油”两字。这是他来农场第一天写上的。骨子里的好强,让他很快适应了农场的劳动和生活,并成为农场里里外外的“好把式”。
  知青点寝室是五六个人一间,他们把自己带来的木箱钉上四块厚木条,做成桌子放置在各自床铺前,床铺当椅子。打开箱盖,又能存放米和菜、书藉本子等。在这简陋“桌面”上,他们一起做很多事情,一起吃饭,一起坚持学习、练字、画画。好多次,同屋的人回城补充“给养”,总是要带些酱菜、肉酱等东西回来,都会慷慨拿了出来,分给同屋的“兄弟”一点,让大家打了一次“牙祭”。晚上五个人躺在自己的床上,习惯着谈论许多不着边际的话题,谈论农场里的趣事,谈论所经历的艰难与忧愁,沟通情感,互相鼓励。
  那时候,上山下乡是无奈的选择,谁都希望能有一份正式的工作,谁都希望能早日离开知青点。谁也没有把握就一定能如愿以偿,更不知那一天何时到来。人人都说家乡好,唯有前途忘不了。有一女生竟能远赴新疆,只是为了一个遥远的希望。你很难想象,这要历经多少踟蹰徘徊的煎熬,需要多大的勇气果敢。她精于算账,管帐分毫不差。那时没有电脑,没有财务软件、没有Excel,甚至没有计算器,我敬佩她。
  知青点有一位农业顾问,叫阿凯。给我们讲过大跃进年代亩产近万斤,吃饭不要钱的盛况。谈笑间,实在品不出是在说一出闹剧还是革命教育,可见那个年代特有的智慧技巧。当年的农场党支部书记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常披着一件半旧的蓝色棉大衣。布置工作总是用商量的语气和队长交流。队长有时也会向他倾诉工作上的难处,他听的多说的少,总是让队长喝他那散装的“宝国茶”。队长理解他的难处,有时两人无言以对,就是喝茶。至少队长有个倾诉的地方,宽慰一下无奈郁闷的心情。
  我们快乐,因为我们年青。我们快乐,因为我们苦中作乐。知青生活当然艰苦,可我们不怕苦也不怕累,我们干活可以不惜力气。我们可以不要工分,因为要了也没用。可是我们害怕不公平,害怕“没机会”,害怕“一些群众反映”。我们希望公平竞争,我们愿赌服输。我们单纯又复杂,幼稚又成熟。我们有时把小事看成大事,又会把大事看成小事。我们光明无限却又前途渺茫。我们有时很难过,又要表现得若无其事。
  不管知青经历带来我们的是快乐还是创伤,喜欢还是不喜欢,它都已成为我们生命旋律中的一个乐章。我们不能选择环境,不能选择时代,我们可以选择心态。一个宽容豁达的心,可帮助我们走完未来的人生旅途。
  1974年6月—1980年12月,莆田地区盐场五七农场知青点前后六年,接纳了61位从八闽大地来到这里上山下乡的高中毕业生,这在当时,无从选择,应届毕业生和社会青年,只有走上山下乡这条必由之路。
  随着文革后知青运动的结束,先后来到莆田盐场五七农场知青点的六十多位上山下乡知青,终于也完成了这一段灵和肉的洗礼,告别界外底这片“盐碱地”,各奔东西南北。1976年12月,李福生、刘金枝等五位知青光荣应征入伍;1977年元月,蒋晓春、林硕等人被推荐进入大学深造;高考制度恢复后,卓孙琴、柯家驹等十八位知青考入大中专院校。从1976年底到1980年底,知青点的知青由政府陆续招工就业。这批知青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建功立业,取得了可歌可泣的成绩。据不完全统计,其中公务员有十多人(正副处级以上八人),高级技术人员十多人,从事教育工作八人,从事文化卫生工作近十人,从事金融保险工作五人,走入军营服役七人,成功经商人士八人……他们当中有的成为单位的业务骨干或领军人手,有些甚至取得较大的成就,成为乃至整个行业的自豪与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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