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秋，我赴风山这座正在兴起的中国农村城市文化建设示范城镇，意外地碰见当年厂办中学的学生，如今的小城镇党委书记刘小为。 刘书记年过半百，有点秃顶，脸庞稍胖，目光依然那么专注有神。那是三十多年前，我接到通知，临时从车间抽到山城汽车厂职工子弟中学，担任高一班语文老师，迎接我的正是刘小为班长和全班四十多位男女学生。 当年的小刘，年仅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目光专注有神，小小年纪，谈话办事却挺有号召力。这个班级教语文的陈老师，曾是北大荒知青中的女秀才，与着名女作家张抗抗在一起办过《兵团战报》。陈老师因面临分娩，厂里只好临时抽我代她教高中一年级语文。 由于陈老师的认真指教，这个班级学生对语文产生浓厚的兴趣。小刘作为班长，组织学生出板报专栏，图文并茂，生动活泼，颇受师生门赞誉。那天，小刘扑闪着一双求知欲望强烈的明亮慧眼，当面向我请教：“老师，怎样才能写好文章呢？” 我打了个比方解答：“一篇好文章，要求凤头猪肚豹子尾呀！” “什么叫凤头猪肚豹子尾呢？”小刘追问。 “所谓凤头，就是文章的开头，要像凤凰之首那样高昂秀美；文章的中间要像猪肚那样容量宏大，内容丰富；文章的结尾要像豹子尾那样刚劲有力，回味无穷！”我深入浅出地解释。 “哦——老师，你这么一打比方，我心里就明白多啦！”小刘摸着后脑勺，顿时恍然大白。 小刘在厂办中学念完高中，光荣地应征入伍。在军队大熔炉里，他继续学完大专、本科课程，从战士一步一个台阶，晋升为团级干部，转业到地方后，先任风山镇镇长，后改任镇党委书记。 刘书记初来乍到风山镇，专注目光面对着厦漳城市交界的这片七十多平方公里荒凉农林渔村镇，加上十几万头顶竹篓、背负苍天蓝海的农渔民兄弟，好比挥动大手笔，抒写华章的开头就是要与镇党委一班人昂首阔步，推进农村城市化进程。 刘书记挥笔抒写小城镇建设这篇华章，开头定调好了，中间就要谋篇布局，充实光彩夺目、丰富多姿的崭新内容。他从小跟父母一道，在山城汽车厂长大，亲眼目睹厂里制造的全省第一辆载重货车，但由于当年条件限制，货车未能大规模大批量出厂。他决心继承父母的心愿：第一布局是在这片土地上引进中外合资的金龙客车等几百家企业。如今金龙客车出口五洲四海。第二布局是与台湾果林农合作，在小城镇巩固发展现代化农果林业基地。第三布局是指点江山，充分利用风光旖旎、森林茂密、飞泉流泻的山川林地，为居民提供游吃住、健身休闲一体化服务的生态环境。第四布局是发展新商圈，提供风味美食，与台商合办“美食节”。第五布局是与北京、厦漳城市联合开发房地产项目，如今城镇内高楼大厦林立，住宅小区如花似锦……我迎着金秋艳阳，打算与刘书记挥手道别，他却再三挽留道：“老师，当年在山城物质生活太贫乏啦，今天中午就请你吃当地的鸭肉线面，价廉物美，风味独特！” 我和刘书记迈进味友美食店，只见一万多平米的乡土大酒楼，布置得古色古香，典雅大方。服务人员端上招牌名菜鸭肉线面汤。那黑亮亮的瓷罐里装着用当归、枸杞等正宗中药和当地养殖的土番鸭炖透煨烂的鸭肉汤，满屋飘香，令人涎水欲滴。我品尝着香喷可口的鸭肉汤，夹着一条条手工精制的细长柔韧面条，赞不绝口：“嗬，这鸭肉线面，真像那山豹子的尾巴，柔韧有劲，富有弹性，美鲜可口，滋味韵味无穷哪！” 刘书记脑门泛亮，充满自信、专注有神的目光紧盯着我。忽然，他颇有感触地说：“老师，你当年教我写文章要凤头猪肚豹子尾，我在小镇风风雨雨十几年，如今总算领悟，还以实践撰写最漂亮的华章！” 我面对心气颇傲的刘书记，赶紧提醒忠告：“小刘，请注意呀，自古文如山峰不喜平，做人亦如此！” “嗬，写文章与做人，真的如此复杂吗？”刘书记贪婪呷口鸭肉面线汤，恍惚坠入云山雾海之中。 果不其然，刘书记因在小镇开发建设中经济犯法，违反组织纪律，栽了个大跟斗。他痛哭流涕，悔恨莫及，托人向我转告：“老师，我只顾撰写锦绣华章，而忽视做人宗旨，真不该掉泥坑、闯大祸！” 作为刘书记当年的老师，我内心也挺感到自责：“嘿，这忠告会不会提醒得太迟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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