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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发布日期:2015-11-11】 【来源:】 【阅读:次】【作者:李福生】
    每次回老家,总是要去看看老屋。老屋坐落古镇一条叫楼下的老街上,老屋已经破败不堪,像个迟暮的老人,站在路边,过着无人料理的风烛残年。好多次我站在至今还矗立不倒的门楼前,模糊地回忆着那童年的时光。
  老屋是一座三层的楼房,木板砖土混合结构的建筑,临街的店面是小镇特有的一块块长门板排例的敞开式门面。进入店铺的后面,是个偌大的院子,院子里栽有我小时候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小树。粉红的、鹅黄的、雪白的、紫红的,五颜六色煞是艳丽,院子里还栽有一棵长不大的龙眼树,记得每年龙眼成熟时节,龙眼树上硕果累累,果肉清甜。淘气的孩子们会在龙眼刚熟的时候就开始试吃,直吃到它完全成熟。从我懂事时起,我爷爷奶奶就住在那里,老屋是我爷爷购置的房产,我那位在药店当职员的叔叔一家人也住在那里。我堂哥为人老实,说话文诌诌,书念得好,每学期都能评上三好学生,爷爷常常教导我们要以堂哥为学习榜样。后来,爷爷奶奶过世了,我和三哥也搬到那里住过,在老屋里有爷爷的大量藏书,做完作业,我们几个兄弟都会去翻阅,长了不少知识。
  那时候,爷爷在省城大医院工作,是福建闻名的老中医,听说省城领导的病都是爷爷给瞧的。记得六十年代初,爷爷的工资就有二百多元,这在当时是很多的钱。每年爷爷奶奶都会回来好多次,省城夏天很热,爷爷奶奶都会回来避暑。每次回老屋,都带好多吃得东西,尤其是白胖胖的酱肉包子,一口咬开,那酱肉喷香、溢油!在那个物质生活并不丰富的年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特别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菜都没有油花,肚子一会儿就饿,不停地咕咕叫唤。要是谁家飘出熬猪油的香味,肚子叫得更加厉害,口水也情不自禁流下来。所以每次爷爷带回的肉包是我们的最爱,那肉包的香味长久地留在我记忆深处。
  过年时,爷爷奶奶从省城回来,是老屋最热闹的时光,儿孙们都聚在一起,又欢乐,又有好吃的东西。有时候,爷爷会亲自下厨给儿孙们做好吃的荔枝肉、红烧肉、红烧鱼……那些都是我们一年最企盼的菜肴。爷爷奶奶总是乐呵呵地看着这些小馋鬼把他们做的“大鱼大肉”吃个底朝天。我喜欢老屋大厅里过年过节祭祖时的香火味,也喜欢老屋大厅里有喜事张罗的热闹劲。
  那些年,我是老小,上有三个兄弟、一个姐姐,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工资微薄,文革中又屡遭磨难。虽然大哥跟随爷爷在省城学医,还有这么多只会吃不会干活、又在上学的孩子们,家里经济非常拙据。每年春节前,爷爷都会从省城采购不少用泥土做成的能吹会响的玩具回来,让我们摆在家门口叫卖,赚来的钱够我们念一年书,还能贴补些家用。
  每次回家,街坊四邻的人都会找爷爷帮他们瞧病。爷爷从来不收他们的钱和送的东西,要是人家不拿走,爷爷就会生气,就叫婶婶给人家送回去,下次再来就不给看了。爷爷医德好、医术高,老镇的人们没有不翘起大拇指的。母亲曾对我说:“我出生不久,得了一场急病,四处医治无效,奄奄一息,爷爷得知后,从省城赶回,把我从死亡线上给救回来。”
  那些有星星有月亮的夏夜,爷爷常常到院子里乘凉,婶婶为他摆好八仙桌泡起茶来。微风阵阵袭来,他忍不住深深吸几下,好不凉爽。我们这些小毛孩常常围坐在爷爷身边,听他讲故事,爷爷肚子里装了很多的故事,讲民间故事、童话,讲老涵江的故事、讲《水浒》里的梁山好汉,说《西游记》的孙悟空降妖除魔……那些故事滋养了我们童年贫瘠的心地。为了让爷爷多说些故事给我们听,孙儿们轮流给他捶背、摇扇子。空闲时,爷爷还会呤诗作画。这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可能是爷爷遗传的基因,儿孙们长大后,还真有不少能书善画的。我记得三哥还收藏不少爷爷的画作。
  老屋旁边有一座小学,兄弟都在那里上学。当时身处红色年代,老师们成天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危害”,声讨“师道尊严”,后来又批“克已复礼”,根本就没有心思教书,在我们上学那些年里,课上的少,又没有什么作业。父母为了赚钱,起早摸黑忙碌,没心思照看我们。街上小伙伴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整天尽情嬉戏玩耍。那时楼下街上没什么车来车往,顶多只有几辆自行车炫酷而过,大人们也放心,让我们肆无忌惮跑来跑去追逐叫闹,不亦乐乎。也正是物质匮乏的年代,几兄弟都处在长身体时期,都是吃货,每次开饭,都眼睁睁看着一大锅饭转瞬即空,常常吃不饱。每次听到爷爷奶奶回老家,我们都会往老屋跑。我们就像“日本鬼子”一样到爷爷家“扫荡”,逮啥吃啥,奶奶总是笑盈盈扯着我们的耳朵说:“慢点吃,小心噎着……”而小孩子调皮的天性经常让我干出各种捣蛋的事,那时候爷爷能镇得住我,因为老人家还保留着戒尺打手的习惯。爷爷在老家时,还会严加管教我们那些顽劣野性的行为,每天都要我们读书练字,完成他要求习字张数、读书篇数,而且有的诗文还要背诵,字写的潦草还得重来,不能马虎应付,完成好后爷爷奶奶都会给我们好吃的东西作为奖励。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考试成绩好,还得到爷爷奖励给我一辆上了发条就会跑的小汽车,当时那是稀罕物,我高兴坏了。可能爷爷血脉里行医的因子在子孙的血液里流淌,爷爷的儿孙大多都做了医生。
  老屋也留给了我死亡记忆。“文革”中,学术权威也在揪斗打倒之例,爷爷身处其中,亦莫能脱,爷爷负责的科研课题被迫停止,参与科研的专家都遭批斗,他也无奈回到涵江养病。抱病期间,爷爷病榻研读,疗期疾书,为中医界存留不少了宝贵的著作。记得某天早上,他睁开眼睛看着儿孙们,眼睛里流着浑浊的老泪,他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意思是要儿孙们不要荒芜学业,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爷爷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他仙逝在老屋里,死在那举国浩劫的年代。
  老屋已经破败不堪了,二三楼阳台已经倒塌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整幢房子摇摇欲坠。前不久,我带儿子回去看老屋,回忆着渐行渐远的孩童时光,两眼潮湿。当地政府有规定,古镇的老房屋都不能动了。老屋现在不能修膳,等待政府统一规划利用。离开老屋,我还不时回头张望。孩童时那很多美好的记忆,都留在老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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