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在家乡念中学时就观看电影《英雄儿女》。在影片中，志愿军战士王成高声疾呼：“向我开炮！”他手握爆破筒，冲向敌群，一声巨响，与敌人同归于尽。几十年来，那震撼人心的战斗画面，始终萦绕在我的脑际…… 不久前，厦门某企业党委书记老张，向我讲述一个与电影《英雄儿女》内容有关，催人泪下的将军与战俘的故事…… 老张曾当过原福州军区副政委、开国中将卢胜的秘书。上世纪八十年代，卢胜将军兼任大军区党委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务书记，平反“文革”中制造的冤假错案，纠正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那天，张秘书坐在办公室，埋头查阅文件资料，瞥见一则由卢将军亲笔签名，据理力争，为志愿军战俘小蒋保留党籍的消息，不禁怦然心动。 那是战火纷飞的解放战争年代，卢胜担任华东野战军第四纵队第十师师长。小蒋作为解放战士，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队伍，入了党，凭着口齿伶俐，能说几句快板，当上步话兵。1952年，由钟国楚军长、卢胜政委率领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3军光荣接受入朝作战任务。1953年4月，在石岘北山战斗中，步话员小蒋在遭到美军强敌围攻时，毅然面对步话筒高喊：“向我的碉堡顶开炮！”顿时，我军强大的炮火，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石岘北山被美军占领的阵地倾泻。忽然，小蒋被弹片击中头部，当场昏倒在阵地上…… 小蒋英勇战斗的故事，被志愿军23军《战地报》记者写成通讯《顽强的声音》。几个月后，该军另一位步话员于树昌也在战斗中呼唤“向我开炮”，与敌军同归于尽。多年后，解放军总政文化部编剧根据小蒋和于树昌等英雄杀敌事迹，创作电影《英雄儿女》，塑造战斗英雄王成光辉形象，牢牢扎根在全国亿万人民心中。 再说，在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炮战之中，小蒋被弹片击中头部，昏倒在阵地后，不幸被美军俘虏，关押在战俘营里。抗美援朝停战之后，中美双方交换战俘，小蒋誓死要求返回祖国。小蒋回归军队，接受组织审查，面临着军事纪律处分的困境，仍高声辩解：“同志，俺是受伤昏倒后被美军俘虏，一没放下手中武器；二没叛国叛党，凭啥要开除党籍呢？” 时任军政委的卢胜，查阅了小蒋的资料，被这位年轻战士的光明磊落精神所感染。他不顾个人名节受到影响，挺起宽厚的胸膛，操着浓重的广东海南口音，在军党委会上发言：“关于返归的志愿军战俘，要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努力挽救他们呀！”卢政委还亲笔在军政治部上报志愿军总部的报告上，端端正正地签名，要求保留小蒋党籍，这在当年的志愿军战俘中，仍极为罕见。小蒋再也无法穿上绿军衣，他复员那天，手捧党员介绍信，向战友们依依惜别。当他懂得是卢政委亲自为自己这位普通战士保留党籍，大义凛然，上下奔波，竟面对着军司令部大门，热泪盈眶，连鞠三躬，喃喃自语：“敬爱的首长——卢政委，请接收俺的最后一个军礼！” 小蒋返回东北家乡，披星戴月，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即使在“文革”动荡岁月中，他也比别人少受冲击，那都全靠卢将军保留的这条政治生命呀！更令小蒋感动的又是在卢将军的过问影响下，当地医院安排他入院，免费替他做手术，取出深藏在脑颅中的弹片。他模糊的目光变得明显，视野也更开阔，逢人便说：“瞧，这是卢将军给俺的一副好眼力！” 卢将军百年之后，当年的小蒋，已年近八旬，虽满头银发，依然脚步稳健。他千里迢迢，从东北乘火车来到厦门，由张秘书和将军儿女陪同，驱车来到福州市文林山革命陵园。他在将军坟墓前，摆上鲜花供果和酒杯，面对将军遗像上那张宽圆仁慈的面容，那双洞察心灵的锐眼，深情地往将军坟墓前连洒几杯醇香美酒，跪立墓前，连叩三次响头，泪水涟涟，挺动心地说：“卢将军，苍天可以作证，张秘书和您儿女可以作证，俺老蒋特意从北方赶来祭拜将军，感激您挽救俺的政治生命，这大恩大德，将铭记心中，终身难忘！” 老蒋祭拜卢将军之后，临离福州，他将一把精雕细刻的木拐杖，捧到将军夫人老姜手中，抖着嘴唇，含情脉脉地说：“将军老夫人，俺没啥珍贵礼物，这是花三年时间才雕刻成的龙凤拐杖，送您留念，深表一片心意呀！” 春暖花开，老树返青。如今老蒋已八十四高龄，仍身体硬朗，口齿伶俐，神情激动时会顺便操起竹板，说几句顺口溜：“将军挥师数十万，莫忘俺这小当兵；政治工作非空谈，挽救灵魂才是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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