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赴香港旅游,驾驶中型旅游车的机师名叫阿卡。他瘦高个子,一张被南国熏风烈日烤红的脸容,健谈,开车停车时小心翼翼,算是位挺精明的中年人。 我坐在旅游车上,作为大陆交通运输部门的干部,自然而然地与阿卡机师拉起家常。当我了解他祖籍也是闽中家乡时,便口口声声称呼:阿卡机师。 阿卡机师与我闲聊,他提问的第一个问题就将了我一军。他说:“清朝末年,香港由亲爸爸租给洋爸爸接管,仅用一百年,人家就把一个荒凉贫困的小渔村,建为壮观豪华的世界商贸市场,主要靠啥呢?”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那还用说,当然靠英镑、美元呢!” 阿卡挥了挥手,笑眯眯解释:“不,不,不,老乡,你错了,人家靠的是两个字,法律呀!” 我听着满脸羞红。大陆企业整天搞普法教育,我在关键时就派不上用场。 在香港旅游,举国上下正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阿卡提出第二个问题:你们大陆过去的教科书,不能老说国民党消极抗战,人家也牺牲几百名将军、几百万军队。比如咱家乡亲人陈文杞将军,就在中条山战役中为国捐躯呢! 我迎着维多利亚港八月的熏风,赶紧回答:“如今党和人民政府,对抗战的国民党将士,作出客观公正的评价!” 我乘着旅游车,参观金紫荆广场、海洋公园、浅水湾海滩……每当我步入景区参观游览,阿卡总是在停车场附近漫步,或手持当天出版的港报,坐在车上仔细阅读,关心国内外形势,畅所欲言,发表己见。同车的旅客们瞧着,悄悄议论: “瞧,这位机师挺关心国内外大事!” “阿卡谈话一套一套的,不像一般机师!” “嘿,开车的人还那么爱管闲事?” 在旅游途中,我和同伴们与阿卡发生一场公开争执。起因是港报刊登一则新闻,大陆某省发现禽流感,成千上万只鸡鸭被掩埋处理。阿卡摇着手上的港报,摇头叹息:“这么大批的鸡鸭被掩埋处理,农民损失大,怪可惜的呀!” 我当场反驳:“阿卡,那你说该怎么办才能避免禽流感扩散?” 阿卡眉头一皱,扑闪眼睛,出言献策:“事情并不复杂,禽流感尚未扩散,就应将活鸡活鸭宰杀,再冰冻起来,人家品尝既不影响身体健康,农民也少受损失呀!” 我和同伴们哈哈大笑,说:“阿卡,要是你有能耐,最好请去当县市长,何必当车夫呢?” 阿卡咧开嘴,不以为然地嘿嘿一笑。 我在大陆运输部门,长年累月与机师们泡在一起。发现机师们要么整天埋头开车,甘当多拉快跑的老黄牛;要么夜间看电视、筑长城打麻将。个别曾为领导开小车的机师,往往散布闲言碎语:某大军区司令员嗜好品尝狗肉;某将军下象棋老爱悔棋。甚至不负责任地散布某些省、市级领导的花边新闻……像阿卡这种关心国内外大事,随时发表真知灼见的机师,除了北京等少数会侃大山的出租车司机,真如凤毛麟角呢! 香港三日游飞逝而过。那天,我与阿卡挥手告别时,不禁开口询问:“阿卡,你这样关心国家大事,真了不起!” 阿卡摆了摆手,挺自然地回答:“先生,在香港当好公务员,首先提倡直言进谏。咱在巴士旅游公司开车,老板不提倡只当闷头闷脑的老黄牛,更喜欢抒己见提合理建议的机师,这样于国于民于企业都有利呀!” 我听着,心儿猛地一震,不禁向阿卡投去钦佩的眼神,暗地思量:大陆运输企业,也应广开言路,集纳雅言,多出一些像阿卡这样心驰天下,有主人翁精神意识的机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