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 副刊
别致的叙述与不确定之美
——读张旗的小说
【发布日期:2011-07-04】 【来源:】 【阅读:次】【作者:李云雷】

  张旗的小说我读的不多,但感觉很有特色,他的小说在叙述方式上很特别,摇曳多姿而又别有深意,在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叙述中,往往隐藏着作者的用心之处,而作品结构上的随意与“空缺”,则蕴含着谜一样的诱惑。或许这与他的创作观念密切相关,在一篇“创作谈”中,他强调了对“离奇问题”的强烈好奇心,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不安”,如果说“不安”构成了他对世界的基本感觉,在美学上他则将这种感觉升华为一种“不确定”之美,而“好奇”则不仅蕴含着一个作家对世界的审美态度,同时也包含着作家对文学本身的“好奇”,在小说中,张旗总是在尝试以不同的方式探索,所以他的作品也总是呈现出不同的形态与风格,《水中月》、《古亭》、《我在吴厝的时候》这三篇小说,无论在题材还是写法上都大不相同,显示了作者艺术探索的多向度。
  《水中月》在题记中就指出,“这篇小说戏拟冯梦龙编著的《醒世恒言》第三卷《卖油郎独占花魁》”,不过这篇小说“戏拟”的方式很特殊,它并不像其他小说那样“反其意而用之”,从另一种视角讲述这个故事,或者将之与现代故事相互交织,穿越时空,赋予这个古老的故事以新意。这篇小说的特点在于,它将古代故事与现代故事打成了一片,我们置身于一个虚拟的时空之中,在这个时空中,古代的临安就是现在的都市,古代的卖油郎穿行于现在的故事中,他的花魁娘子王美则参与了舞蹈节目《水中月》的排练,小说将《水中月》的排练、心理医生、电视台、剧场、报纸新闻等现代生活的元素融入其中,但又与“卖油郎”的故事紧密联系联系在一起,让人在错乱的时空中感受到了一种不确定感,而这种不确定感又与小说所要传达的主题——“水中月”的虚无感相互呼应,让我们看到了爱情的不确定、自我的虚无感,以及《水中月》排练、演出过程中的变故所折射出来的世情。
  《古亭》是一篇带有先锋色彩的小说,小说从“一个可怕的念头”开始,将小吃店的生活场景在梦境中演绎成杀人事件,进而在现实中探寻这一暴力的可能性,从读关于复仇的书籍,到以邻居家的小猫作为实验对象,小说的主人公在这一念头的纠结中愈陷愈深,而在故事的张力即将冲破底线之时,“古亭”中老人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结局,面对这个请求他杀死自己的人,小说的主人公反而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一悖反式的结局不仅显示了主人公面对现实的无力,而且让人们看到梦境与现实的距离。小说在氛围的营造以及故事的推进上较为成熟,不过整体上似乎也只是环绕主题的玄思。
  与以上两篇作品相比,《我在吴厝的时候》显得更加成熟,这篇小说以一种别样的叙述方式切入现实,向我们展现了作者眼中的真实世界。如果说《古亭》、《水中月》仍带有先锋小说的实验色彩,尚不能有效地组织起作者的现实经验,那么在《我在吴厝的时候》中,作者则将这种色彩带入了现实世界之中,所以小说中所呈现的艺术世界,是一个融合了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多层次的世界,小说所表现出来的及其中的缝隙、空白,蕴含着丰富的内涵与深意。
  在现实故事的层面上,小说讲述的是“我”到吴厝去做保姆的经历及其所见所闻,小说以第一人称叙述,“我”是一个失业了半年的女工,阿伟介绍“我”去吴厝,服侍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吴金贵。吴厝是一个小村镇,“老吴家在吴厝还不是首富,……他家房子在小镇里也不是特别突出,在吴厝像这样五层楼小洋房比比皆是。”而吴厝之所以如此富裕,就在于他们有很多人出去承包医院,“刚开始,他们只是租个地方开个门诊部,治疗皮肤病和性病。很多人爱面子,不敢去正规医院,都找他们。接着,他们就去承包医院里的科室。再接着,他们设法打通关系,承包起整个医院,或者自己盖个私立医院。他们从小摊位开始,到给医生洗脑,做市场调查,招募善于攻关的人才等,有一整套相当完备的经营模式。”——这里所讲述的是一个财富的故事,我们看到的虽然是农村,但已经不同于内地处于“三农”问题之中的贫困乡村,而是先富起来的沿海村镇。在文学作品中,对于这样的农村尚没有足够的反映,对于其中所存在的问题也缺乏思考,《我在吴厝的时候》的一个重要价值就在于对这样一种乡村的描绘,而这种描绘是在两种关系的对比中呈现出来的。
  第一种关系是这种村镇与城市的关系,我们可以看到,吴厝的人所从事的并非传统农业,而是“去城市里承包医院”,是以“老板”或主人的身份进入城市,并发展起一个产业,而吴厝则只是一个消费或养老的地方,是一个空心化的村庄。他们以承包的形式将医院“私有化”,这样不仅医院成为了发财致富的工具,这里外出的村民也成了凌驾于城市之上的“能人”或资本家,这打破了一般人们对城乡关系的定位与想象,但是另一方面,他们与城市的关系是并不稳定的,这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每天都要订一张去国外的机票,到了晚上又取消掉,有个保镖专门负责此事”,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他们行走于法律边缘的恐惧与脆弱。第二种关系是这种村镇与内地乡村的关系,这突出地表现在老吴与“我”的关系上,“我”是来自四川乡村的打工者,而老吴则是拥有别墅与资产的大老板的父亲,“我”受雇于老吴,也形象地表明了不同地区的乡村之间的等级与雇佣关系。不仅如此,内地的乡村也会通过城市与吴厝发生关系,小说中“我想,我母亲的病说不定就是在他们这种医院看的”,也让我们看到这种“医院”不仅在损害城市,也在损害着乡村。
  在吴厝这个富裕起来的村镇内部,也有很多耐人寻味的现象,最突出的是人们道德伦理的变化,而这主要表现在性与钱的态度上。小说中写到外出的“男人有几个女人,这不奇怪。每年春节回老家,他们都把她们集中起来,每个女人都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大堆,大家看上去都乐呵呵的”儿子将来教训他的父亲带到声色场所,“给他上了一节课,令他一下子变得开窍起来。回到吴厝后,他对别的老头说:‘这一辈子,我们都活错了。’”在一个老人的生日宴会上竟然也请来了跳脱衣舞的地下歌舞团,“大家都像看戏一样,老人、孩子、妇女,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不得体,有伤风化”,在这里,传统的道德伦理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富裕起来了的村民以这样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自由与空虚。但是另一方面,这样的“自由”也在损害着他们自身,小说结尾处我接到阿伟的短信,暗示着“小儿子的第四个老婆”妮娜走到了出轨的边缘,而这也可以说是对这种风气的反抗或反讽。而对于一个因与同村妇女通奸而跳楼的人,老吴说,“那个人根本不用跳楼,只要赔点钱就没事了。”从这里可以看出,钱已经可以弥补道德损失或者转变道德标准,但跳楼事件的发生也说明,在此人的心中仍然有过不去的坎儿。而老吴虽然对“我”不无性的暗示,但面对村长赤裸裸的挑逗——“嗨,把浴巾脱掉,我给你一千块。”老吴竟然勃然大怒,反唇相讥,“你把裤子脱了,我给两千。”——这也可以看出,在他的心中良知并未泯灭。
  小说通过“我”在吴厝的经历,向我们呈现了作者对这个富裕村镇的观察与思考,在故事中,“我”连接着不同的世界,一个是吴厝,另一个是“老公”、吴莉、阿伟所组成的生活世界,在这些不同生活空间的交织与对比中,小说表现了吴厝这个地方的新奇之处,而这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新经验”。在艺术上,作者并未以戏剧化的故事结构全篇,而是以散点的方式将不同的生活故事和细节组织在一起,细密而扎实,同时在叙述上也颇有个性,有一种特殊的语调,读来轻灵别致,与所述的内容形成一种微妙的反差,而小说在不同人物、故事之间的跳跃,也让我们看到了“先锋”在面对现实时所可能具有的自由与洒脱。

       (评论作家:李云雷,《文艺理论与批评》杂志社编辑)

【关闭窗口】【打印本页】

设为首页 | 收藏本站 | 联系我们
主管:中共莆田市委 地址:福建省莆田市城厢区筱塘南街85号 邮编:351100 福建省新闻道德委举报电话:0591-87275327
联系电话:0594-2523059 传真:0594-2514907 投稿信箱:ptwb669@163.com 法律顾问:福建典冠律师事务所余元庭律师
全省打击新闻敲诈和假新闻举报电话0591—87558447
闽ICP备14011754号(浏览网站主页,建议将电脑显示屏调为1024*768)
您是第: 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