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久前，一位久违的友人来我家做客，随身带来一盒包装精美的马蹄酥饼点作礼品。事后，孩子们一人一块品尝起来，异口同声叫道：“香，脆，好吃！”我也漫不经心地咬一口，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么酥软松脆，那么香甜盈口，又似曾相识的味道。蓦地，敏感味蕾瞬间把我带回到遥远的中学时代。. 记得初三年时，我班的教室被安排在挨近仙游二中后校门的平房里，走下几步台阶，就是后校门外的街道。正对校门的街道边上，有一位大婶在炸油饼，那油饼香飘十里。每天上课时，我们总能闻到那油饼的扑鼻香味。尤其到了上午第四节课时，我们肚子多饿了，而那香味更像有魔力，挑逗得我们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不断地大口大口咽口水，肚子咕嘟咕嘟叫得更响了。放午学的钟声一响，我们就飞下台阶，蜂拥到油饼摊前，眨眼间，油饼就被抢购一空。可像我这样的农村孩子，就只能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热闹，馋涎欲滴。因为我们没有零花钱！ 可越是囊中羞涩，诱惑越是强烈。那位炸油饼的大婶很富态，很慈祥，腮边永远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每炸完一个油饼，油铲就在平底锅边轻柔地敲几下，似金声玉应，格外动听。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诱惑，俯身近前笑着问：“大婶，这炸的什么饼呀？”“马蹄酥！”我一听，愕然了——从没听说，怪新鲜的。“能用米或地瓜换购吗？”“地瓜？不行”大婶扬眸，朝我温和一笑，说，“米，可以的，一斤换四个。”于是，我飞回宿舍，量足半斤米，边往回跑边焦急想：“真要买吗？口粮怎办呢？”跑到中途，我毅然停下脚步，不敢向前了。 该知道，那时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连续三年严重自然灾害时期，全民勒紧裤腰带度饥荒，粮食奇缺。我每周从家里挑来的米粮地瓜，都是家人吃糠咽菜，从口里抠出来给我的，是定量限额的。半斤米起码是两餐多的量。这就是说我要连续饿两餐，才能挨到星期六中午，跋涉二十五华里路回到家：这怎么受得住呢？ 要说我还是很有口福的。事后没几天，我妈和姐来校看望我，算是给进入毕业班的我的关心吧，给我多带几斤米粮地瓜来。他们知道校门外的那种马蹄酥很好吃，我爱吃，可是她们也袋无分文，只能用米换购。只见他们嘀咕半天，才决定用半斤米粮去换购。临了还郑重其事对我说：“只这一次，以后不可以的。”我当然满口答应的。当买到两个黄灿灿的马蹄酥时，我喜不自胜，细细地欣赏，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只觉得酥脆松软，甜香满口，难以言喻的美好味道。农村的穷孩子，何曾吃过这闻所未闻的美食？当时，我也只舍得吃一个，留下一个，明后天慢慢品尝，以便更长时间满足我梦寐以求的口馋，留下更深沉的美好口感。至今回想起来，似乎还齿颊流香呢。 据行家透露，马蹄酥金贵好吃，名闻遐迩，是因为用料精细，做工考究。该饼点采用上等面粉、赤豆为主料，加果仁作辅料，用糯米发酵，后混合制成皮面；并用精粉、蜂蜜、猪油、麦芽糖合成制作酥馅；最后用皮面包上酥馅，捏制成马蹄形状，经过烹炸而成。其特点是：酥、松、软兼备，色、香、味俱佳。人们给它起个雅号“香饼”。营养丰富，存放长久，是外出容易携带的轻便食品，也是馈赠亲朋好友的首选礼物，更是女子坐月子的上佳食品，深受城乡各色人等喜爱，文人墨客吟诗作赋，赞美有加。清代诗人方王圭有诗云：“乍经面起还留迹，不踏花蹄也自香。”这足可说明马蹄酥的历史悠久，并受到大家的赞赏。 马蹄酥不独来历长远，且颇具戏剧性。传说西汉末期王莽篡权，追杀刘氏子孙，刘秀四处逃命。一天，当他逃到一个小镇时，王莽兵马紧追其后。慌忙间，他躲到一位卖油饼老人身后的草棚里。追赶的兵马狂奔而过，撞翻了老人摆在街边的案板，散落在地上的油饼被飞马踩踏得七零八落。追兵过后，老人回头看了看疲惫不堪的刘秀，无奈地说：“不怕脏，你就吃吧。”饥肠辘辘的刘秀哪管什么脏不脏，捡起地上的油饼，狼吞虎咽地包餐一顿。后来，刘秀重兴汉室，开创了东汉王朝，还念念不忘当年被飞马踩踏过的油饼。可是时过境迁，只好根据记忆中的油饼形状及其口感，姑且叫做马蹄酥吧，下旨寻找马蹄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年在小镇街上卖油饼的那个老人听到这个消息，就用月牙刀将油饼切成马蹄状的小快来卖，并且采用御赐名号“马蹄酥”。于是，“马蹄酥”这种饼点就这样渐次传播开来，最终成为民间名贵美食。 “马蹄酥”不仅是食品界的娇客，更曾为封建王朝选拔人才立下汗马功劳。据说明朝万历末年，开科取武士。有个名叫庄渭阳的举子进京赴考时，备带马蹄酥做干粮，抵京投宿高升馆客栈。其时，有位王爷微服私访进京武举，因避雨入高升馆歇足。刚好庄生在烹茶品尝马蹄酥，见有客来，则盛请共赏。王爷吃后，称赞不已，并探询其名号。庄生欣然告之。于是，两人谈文论武，十分融洽。临别时，庄生赠送四大包马蹄酥作见面礼，王爷喜甚，意味深长地说：“今日幸会！武科开场日，我有白马雕鞍系于场左槐树下，你可乘此马进场。” 开科之日，庄欲进场，果见槐树下栓一匹金鞍白骏马。庄解下骑进场。顿时，倍增威风，旁观者都很羡慕：此君能请得“王爷马”，定非等闲之辈。主考官也注目，先在名册上点下朱笔为记。试后，又见庄生颇有才学，就批点庄生高中进士。事后，庄生得知白骏马是王爷所送，心想：没有“马蹄酥”，就不可能骑“王爷马”；没有“王爷马”，就不一定高中。于是，就再备一份马蹄酥，专程到王爷府拜谢。这就是马蹄酥为高中进士立功的故事。 对此，人们尽可见仁见智。但我想，在那种物质匮乏的封建时代，一种不起眼的美食，一旦粘上了皇威，就身价百倍，能为达官贵人所青睐，成为通往仕途的金桥，这只有在那种社会才能出现的神话。 世易时移，今非昔比。如今，经济发展了，物质丰富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不但马蹄酥花样翻新，品种繁多，有麻花马蹄酥，龙须马蹄酥，花瓶马蹄酥，黄金马蹄酥，天鹅马蹄酥，蚕蛹马蹄酥，等等，不一而足；至于其他的食品，更是百花齐放，灿如繁星。今天，我们有幸生活在这太平盛世，衣食无忧。要品尝的美食，应有尽有，何止马蹄酥！ 我们再也不会像我中学时代那样：因囊中羞涩而买不起一两块马蹄酥，竟结巴到抠出口中粮换取马蹄酥解馋，还要约法三章“下不为例”！ 小小马蹄酥，见证着社会的变迁，生活的美好！ □傅玉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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