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邻居家有棵芭乐树，靠着我家围墙茁壮成长，超过一半的枝桠却伸到我家院子，差点挤倒我家的围墙不算，叶子落得到处都是。有一年，它终于开花结果了。哈！我暗喜：有芭乐吃了。于是天天盼，日日看，从花开到花谢到结果，希望芭乐快快长大、成熟。我不能明目张胆摘，偷也得偷几个来打打牙祭解解馋，那个馋劲啊，做梦都要流口水。
  邻居老太太先发制人，隔着围墙，指着我家兄弟姐妹四人厉声呵斥：长在你们家的果子也不能吃，看见你们这些“没主仔”吃我们家的芭乐，咒你们全家“半途烂”。老太太凶神恶煞，咒语恶毒，真真吓到我们了，自然不敢奢望要吃芭乐了。美梦难成真，每天只能痴痴地看着芭乐越长越大。每隔两三天，老太太的女儿就会从围墙蹿到我家院子摘几个芭乐，然后趾高气扬扬长而去。心里那个恨啊！牙齿咬得“咯咯”响。
  淘气的二哥鬼主意特别多。等芭乐全部摘完，邻居家的女儿自然也不会来了。就在最靠近芭乐根部的地方挖了几个坑，往里面倒了足两斤的“性盐”（那是我们省着多少天攒下来的钱买的），然后填好土，铺上树叶，嘱咐我每天晚上往那地方浇水，不要多，一壶开水，也不能一下子倒下去，慢慢倒。那时我是跟着二哥混的，自然鞍前马后言听计从。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晚上偷偷烧水，摸黑浇水，白天就看着那芭乐树的叶子渐渐萎靡，一天比一天少。
  到了第二年春天，那棵芭乐树也就没有再长出新的枝叶，自然也没有开花结果，只是光秃秃的，斜斜地站着。看着它，心里掠过丝丝快感的同时，更多的是忐忑不安，阵阵愧疚。
  很多年过去了，那棵芭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它一直长在我们的心里。我们记住了老太太那张恶煞一样的脸庞和那句恶毒至极的咒语，也记住了做人一定要善良的教训。兄弟姐妹相聚，忆苦思甜，偶然提及，泪眼婆娑，慨叹那个父爱缺席的饥饿年代，卑微倔强的生活，着实不易啊。

   □谢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