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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屹莆阳
【发布日期:2014-07-29】 【来源:】 【阅读:次】【作者:郑龙腾】
    一个多甲子过去了,昔日出现在一张黑白老照片里的面孔显得愈加模糊,难以辨认。画面中人群站在一座塔前,身后灰冷的色调,似乎暗示着他们彼时内心深处对正处在豺狼入侵危急关头的国家命运的担忧与迷茫。在过去自有明以来长达数百年的光阴里,这座名为“雁阵”的塔,与其脚下的鳌山村相依为命,共同守候着状元故居的人文气脉。但很快,一切的宁静与朴素、光荣与平凡,都将在一声巨大的爆破里灰飞烟灭。
    1938年,为避免雁阵塔被日寇军机借做轰炸闽中的参照物,国民政府毅然决定派出工兵炸毁宝塔。这一无奈之举,在当时的确挽救了数以万计的生命。而当战事平息,金瓯完复,雁阵塔遗留在老一辈鳌山村村民心里的集体记忆便又破土而出——从童年冲进青年,从壮年迈入晚年,一项崭新的事业即将贯穿他们的一生,雁阵塔重生的呼吸已愈显急促,亦愈发临近!但直到2012年,这座暌违74年之久的宝塔,才终于在几代人的奔走辗转下再度落成;两年后,官方公布的“莆田新二十四景”名单中,它又以“雁阵归舟”的雅号赫然在列。从王勃《滕王阁序》中“雁阵声断”的一语成谶,到如今“雁阵归舟”的姗姗来迟,这回归的不仅只有远处兴化湾海面上的点点帆影,更有一座宝塔的前世今生、一方子孙的前赴后继和一段历史的苦辣辛酸。而鳌山村村民对雁阵塔的眷恋与牵挂,亦折射出莆田人文化基因里深厚的宝塔情结。
    东汉年间,远涉西域归来的白马,在洛阳城投下了汉传佛教最初的种子;而后,种子迅速萌芽,终成参天大树,枝叶覆盖整个中国。作为佛教的主要建筑之一,塔也随之如雨后春笋般闪现在这片充满神性的土地上。中国的塔,又称“浮屠”,前身是印度佛教的“   堵坡”,原为供奉佛骨舍利的坟冢建筑。随着佛教在世界的传播,最初的    堵坡相继与各地的传统建筑有机融合,呈现出不同的地域特色,功能也有了相应的延伸。中国的佛塔即在    堵坡的基础上,吸收了攒尖顶、楼阁、斗拱、叠涩、雕塑等本土元素,开创出一套集大成的建筑美学。
    观诸中国古塔,结构上多由须弥座、塔身及塔刹等部分组成,种类上有覆钵式塔、亭阁式塔、楼阁式塔、密檐式塔、经幢塔、宝箧印塔、花式塔、五轮塔、金刚宝座塔等之分,用材上又有着土塔、木塔、石塔、砖塔、金属塔、陶塔、琉璃塔、水泥塔等之别;这些塔又因审美旨趣的异同,被主观修建成圆形、四角形、六角形、八角形等不同形状,并随朝代的更迭发生显着的演替与变化,其功能也由最初较为单一的墓葬、朝拜与宣教逐步扩容,扮演起高瞻、堪舆、告示、航标、焚化、防空等更多角色。莆阳虽偏安东南,但南北朝时期,便已有佛教徒从事宗教活动的痕迹;莆田人对塔的偏爱,即有赖于佛教在斯地的广泛传播和深远影响。在当前莆田境内的11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即有四处为佛塔建筑,尊崇地位可见一斑。它们又与其他的同类一道,以年代久远、种类丰富、材料各异、形状多样、功能繁复及工艺精湛等特质,雄屹于三湾之滨,共同承载着时光之手镌刻在其身上的漫卷经文。
    莆田现存年代最久远的凤顶无尘塔,是境内唯一的唐塔。“无尘”一名得于北宋御赐,化用自六祖慧能的着名禅诗“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正是对宝塔千年间安于寂寞、独居深山的精确注解。之后的五代、宋、明、清直至近现代,塔与这座城市的遇合从未停止,它们在传承佛脉的同时,亦留下了诸多艺术瑰宝。莆阳诸塔,以宋塔、明塔居多,而宋明两代的宝塔,首推楼阁式塔。
    塔自传入中国以来,最早出现的变种为亭阁式,即在凉亭建筑顶端直接安上塔刹。这类塔耗材较少,建造方便,也更平民化,与藏传佛教的覆钵式塔作用相同,多用于安放高僧灵骨。因此,这两类塔又常被称作“舍利塔”或“海会塔”,在莆田都能找到代表。位于白塘吉祥寺内的越浦大师塔,是一座清代的亭阁式塔,雍正年间,为铭记龟山寺主持越浦大师募建宁海桥的不朽功绩,后人自发在此建塔纪念。随着古代建筑工艺的不断进步,楼层的拔高获得了有力的技术支持,亭阁式塔开始逐渐升级为塔形更大、耗材更多的楼阁式塔,并进一步进化为底层比例更大、视觉冲击更强的密檐式塔。遗憾的是,在现今遗存的莆田乃至福建古塔中,都很难找到密檐式塔的身影。
    莆田的楼阁式塔发轫于唐代的三层无尘塔,后又有北宋的三层报恩寺塔,再往后一直发展至五层、七层。坐落在龙华寺的龙华双塔与广化寺的释迦文佛塔都是五层楼阁式塔,建造年份皆为南宋,前后仅相隔36年。进入明朝后,七层塔逐渐取代五层塔,成为主流,较着名的有仙游雁塔、赖店东渡塔、东吴石塔以及重建后的雁阵塔等。
    另一方面,一些其他形制的中小型塔也在漫长的历史沿革中,经受住了岁月的考验。如经幢式塔,是佛教法器宝幢在塔形建筑上的嫁接,并在其上镌刻经文,起到了弘法宣教的作用,多放置于各寺庙的主殿前。又如宝箧印塔,皆为四面形,其顶部的四根塔檐高高上翘,与塔刹平行,直指天际。在天后妈祖的祖居地港里村,就有一座建于宋代的宝箧印塔,那时往来于村里黄螺港的船只,都将其当做了指引方向的航标;无独有偶,位于枫亭湄洲湾畔的塔斗山,古称青螺峰,山顶亦建有一座同样种类与用途的天中万寿塔,其诞生年份更是可以追溯至五代时期。
    由于地理上面海多山,产量丰富且抗腐性强的石条成为了古时候莆田人建塔的不二选择。进入工业时代后,水泥也开始参与到建材队伍中来,如近半个世纪间所建的仙门万佛塔、龟山寺塔、涵江塔桥亭等;还有一些以金属铸就的小型塔,被用作了焚化宗教用品的香炉。新材料的加入、新科技的运用,使塔在保持美学价值的前提下,大幅降低了建造难度,节省了建造工时。然而,与它们的前辈相比,这些删繁就简的“青年”宝塔,总少了些许厚重与庄严。
    其实早在石塔时代前,土塔与木塔曾被普遍修建;只是土塔容易被水冲垮,木塔又疲于应对虫蛀、腐蚀及地理灾害的数重围攻,人们只好易土为木,再易木为石。木塔已成了现存古塔中的“孤家寡人”,全中国仅余山西应县的释迦塔与河北正定的凌霄塔两座。它们的最后一位兄弟倒在了1950年的莆田——这座修建于明朝万历年间的凤山寺木塔,由于落座市中心,在抗战时期一度被征用为防空警报台,到解放后,塔身已出现较大倾斜。为确保周边群众的出行安全,凤山寺木塔与雁阵塔一样,终难逃脱被拆毁的命运,这未免令人扼腕;但回头细思,它们的先后献身,又莫不是佛家舍己渡人的风范体现。
    在莆田的塔林中,还有一座遗世而独立的“行者”,即是位于城中石室岩寺内的明代石室寺塔。与其他宝塔不同的是,这是今天莆田砖塔的“独苗”,其在全国的近亲亦寥寥无几;而它的四角形楼阁式结构,除了同时代的北高塔仔塔外,再无第三者。
    塔从圆形向多边形的不断递进,在收获了更宽阔的视野之外,其底部所需承受的物理重力也随之俱增。榜头望夫塔与菜溪寺石塔是莆田仅有的两座圆形塔,其塔身都没有石柱加以支撑;反观其他的四角、六角与八角形塔,对柱础都大为依赖。特别是部分八角形塔,如无尘塔、释迦文佛塔、凤山寺木塔、雁阵塔等,甚至都不约而同地以多石条间的拼接和镶嵌组成瓜棱柱,使其底盘更牢固,承重力也更强。公元1604年,莆泉一带曾发生过一次八级以上的特大地震,震动瞬间天旋地转,附近城市房屋尽毁,周边省份亦有震感,死伤人员更不计其数,唯独这些古塔从容应付,安之若素,这不能不说是建造者们超凡超前的智慧。
    一座塔,即是一尊佛:塔在,是渡劫;塔毁,是历劫。一渡一历之间,转瞬已千年。说不清在未来的日子里,又将有多少宝塔会在莆阳大地上拔地而起,又将有多少宝塔会因各种原因轰然倒塌。但倒与不倒,它们都将永恒地屹立在这一方人民的精神仰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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