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老家的三叔公，送来一只的“番鸭子”。上周六家住农村的大哥已给我送来一只七八斤重的大番鸭，躺在冰箱里一周了才吃一半。晚上，堂姐也来电话说年三十要送一只大番鸭，怕我忙，她说会宰好切成块后送来。 对于大番鸭，记忆中并不陌生。七十年代末，生活在农村的小孩，最经常做的事就是“钓青蛙”。放学一回家，把书包挂在土墙的竹钉上，便立奔墙角拿上钓青蛙的工具直奔田间地头，这些工具一般是：一支系着一条一米多长的小绳子的小竹支，一个用铁环和白色塑料布做成的袋子。出发之前还要找一块背阴潮湿的挖几条蚯蚓当诱饵。 钓青蛙的地方大多是在庄稼地里，或者池塘边，待我们一个个小朋友到了田间地头， 就把一头系着蚯蚓的长线抛到庄稼的空隙里，轻轻地一上一下晃动诱饵，为的是吸引青蛙的注意，当青蛙自以为寻找到美食时，就会一扑而上死死咬住蚯蚓，却没想到自己却成了我们的猎物。这时候你只要眼疾手快，猛地往上一拉，就会把青蛙钓上来，另一手要准确无误把青蛙接住到塑料袋里，然后轻轻一甩，青蛙便成了袋中之物了 ，一两个小时钓到上百只是不成问题的。 那时候农村并不富裕，大家吃不起猪肉，各家各户都只花了很少的钱买了几只或者几 十只番鸭苗养了起来。当时买不起饲料，谷物人吃都很欠缺，更谈不上有残羹剩饭，田 里的青蛙自然成了番鸭们最奢侈的美餐了。那时孩子们攀比的是自家的鸭子长得快，谁家的鸭子啥时长毛啥时长翅了。 鸭子养了三四月之后就成年了，成年的番鸭子鼻子红红的，也常被人叫做“红鼻翁” 。只要有重大节日，大人就杀鸭子庆祝或祭拜。这可是孩子们最期待的事，也是他们努力钓青蛙最好的回报。在杀鸭子之前，奶奶总是会从床头打开用布层层包裹的钱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一角的票子，给我一个空酒瓶，吩咐我们上学回家前到大队部旁的供销社打二两地瓜酒。那时每当有带空酒瓶上学的孩子总会引起一大片孩子羡慕的目光，而大人们早已提前几天上街到药店里抓几味“当归熟地党参”之类的中草药。 杀鸭子是一家子最欢喜的时候，一家老小都会派上用场：劈柴的、烧水的、放鸭血的、拔鸭毛的。放鸭血是个技术活，邻居吓尾叔最厉害，一脚踩紧鸭爪子，一脚踩鸭翅膀，一手拧鸭脖子，一手一把剪刀，对准鸭血管子，一戳，血如泉涌，满满的一碗鸭血，鸭子就当场没了气。而功夫差的吓歪好几次鸭血没有放尽还让鸭子给挣脱了，满 院子乱蹦乱跑，血洒得满地都是。大人们都用本地话笑吓歪“没和限”（没本事），而孩子们却乐得也跟着“半生不死”欢蹦乱跳的鸭子起哄。 鸭子杀完了，第一个享用的必须是宫庙里供奉的各路仙人。人们把鸭子的内脏去掉 ，把整只鸭子用水煮透，把鸭子染红，背上驮着一块煮成硬化的圆饼似的鸭血，上面还 要插上一把刀，鸭嘴上还要叨着一个熟了的鸭心。放在一个大盒里，拿到村里的宫庙里祭拜，求神仙保佑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财丁贵齐发。 谢拜了神仙之后，才把鸭子切成小块加上准备的各类中草药放在一个专用的陶制火炉里慢火焖炖，一两个小时之后打开盖子，香气四溢，还没尝到鸭肉，口水已流了一地 。 这天晚上是要煮干饭的，这白米干饭和番鸭肉是绝配，一荤一素的最佳互补。一家人都围在一张八仙桌上，干饭每人一碗早已满上，待一大盆子的热气滚滚鸭肉端上来时 ，奶奶会把我买回来的地瓜酒洒在上面，然后用勺子拌了几个，这醮酒的鸭汤味道闻着都特别的香，这时奶奶如战场上的指挥员大声吆喝道：“馋猫们可以吃啦！”我们兄妹 姐妹们就会一哄而上，风卷残叶似的不到半个时辰，那只八九斤重的番鸭就全在我们的肚子里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打起的嗝也还有鸭肉的余香，刚吃过“红鼻翁”的前几天感 觉精神超爽，身子特棒，有时连走路都与平时不同，昂首挺胸的有劲，与小朋友打架的时候雄纠纠的，一句“我昨晚刚吃完‘红鼻翁’”，就会使对方胆怯而不敢恋战。对方如果打输了会丢下一句“过几天等我也吃了‘红鼻翁’再和你打”，可见吃了‘红鼻翁 ’后就是不一样。接下来的这一周是不让吃蔬菜和水果的，怕冲掉了鸭肉的滋补气。 最后一只鸭子总是留在大年夜里粉墨登场的。那算是大年夜最奢侈的一道汤了。来年春天，家家户户还会从鸭贩子那里再购鸭苗，孩子们自然重复着“钓青蛙”的趣事。 家养鸭子有时并不会都是一帆风顺的。有一年出现瘟疫，全村的鸭子在一夜之间全部死去，这一整年村里大人的脸上写满了忧伤，孩子们更无心欢笑。天灾躲不过，可是有时人祸更可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隔一段时间，村里就会出偷鸭贼，偶失一两只人家还能咬着牙挺住，有时一家子养的鸭会被一窝端了，这让人家什么度过这一年啊！ 被人称为胸中有一本“骂谱”的邻居仙哥婶，平时吵架从没对手，那次“红鼻翁”被偷过后椎心泣血的样子，如今还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在整整三天的骂声里，仙哥婶用过的 “骂谱”没有一句重复，不知道那些偷鸭贼的子孙有没有受到报应。尽管有的人家也养看门狗，可是小偷们好像买通了狗当内应似的，出事的当晚悄无声息的，大人们气得咬牙切齿，对偷鸭贼恨之入骨，痛心着辛辛苦苦养大的番鸭就么没了。最后只有痛骂家狗，或者把不尽职的狗一宰抵罪。 从学校毕业之后，走上工作岗位，在城镇生活，尽管不再养鸭，可是乡下的大嫂， 妻子的娘家人，也常不时地送来鸭子。由于生活水平的提高，鸭肉倒也不金贵了，有时一只鸭子至少得分几次才能吃完。但对于乡下人传统来说，逢年过节，人情往来，送一只家养的鸭子是最有诚意的礼节，你可不能拒绝，拒下去亲情就疏远了。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还收“红鼻翁”。 |
紧贴实战练兵 提升应急能力
我市“红十字博爱活动周”正式启动
方寸尺牍 情系家国
《文脉春秋·莆田》昨晚央视热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