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秋时节，与几位好友相约驱车在八闽大地上画了一个大圈，沿途我们领略了好山好水，还珍藏了一段悠扬的笛声。 出行的第二天，我们来到一座闽西小城，有一道澎湃的河流穿城而过。那天夜晚，酒足饭饱后，一行十来人顺着河滨公园散步，忽然远处有笛声飘来，循着声我们来到公园的一角，发现竹林遮掩的石凳上，有位老者正独自一人吹着长笛。 记不清是兴致使然，还是受了何人怂恿，我乘着老人吹奏间隙主动上前与其搭讪。几句闲聊过后，两人便像老熟人一样。于是，我就试着与老人商量，请他吹奏我们熟悉的曲子，好让我们利用面前这块空地举办一场小小的露天舞会。老人愉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选定了《月光下的凤尾竹》《梅花三弄》等十来首传统曲子，双方就准备开来。 老人用随带的小音响播放背景舞曲，情绪略作酝酿后便吹奏起来。随着指尖在笛眼上跳跃，《月光下的凤尾竹》那舒缓的旋律如同轻雾一般流泻开来，漫过我们的周身。天上明月如盘，疏竹筛下斑驳的月光铺在地上，此情此景仿佛一下子就把我们带进了遥远的西双版纳，大家不约而同地哼唱起来。首先挪动步子的是老三的媳妇，师范生的舞蹈功底就是扎实，她来不及卸下背包，双脚就轻轻踩着节拍，随音乐起舞，幅度虽小却自然随意，切合旋律。大家知道，她是本次出行队伍中心事最重的一位，那宝贝女儿早已到了讲婚论嫁的年龄，却醉心于一人天马行空的悠游，这让她的笑容总是舒展不开。在她的带动下，那位当建筑师的弟妹也主动与另一位在宾馆担任主管的弟妹结成对子。两人牵手对视了片刻，很快都切准了旋律，轻盈地迈开舞步，对视、顾盼、掉转，刚松开的手，一转体又快速牵上，长裙随着舞步荡漾，行云流水般飘逸。场中舞者各自陶醉，撂下几位男士，只有站在一旁忘情地和着节拍的份。 一曲刚过，老人紧接着吹起《梅花三弄》。伴着笛声的喷涌，曲调婉转得一弄递进一弄。素来拘谨的老三，也挡不住妻子的盛情，张开了双臂。而那位身为行长的老弟，平日里总端着的架子也不见了，主动领着妻子踏进那天然的舞池……朦胧的月色，纯真的音乐，无须深究的舞步因随性而流畅。老人看出我们的兴致，接连吹着曲子，吹到高兴时还站起身来，摇晃着吹。公园里原本单调的一角，因悠扬的笛声、欢快的节拍和一群陌生舞者变得生动异常。 伴着欢笑声，大伙儿跳了不知多少首曲子才收住。我上前向老人致谢，试着掏出钱包取钱，老人发现我的用意，立即加以制止。见到老人出于至诚，我改敬一支烟，老人俏皮地说：“这个可以有！”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点上烟我们又聊开了，闲谈中得知老人年轻时从遥远的云南来到此地当兵，随后连媳妇也带过来。一晃五十多年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青年，如今成了满头华发的老者。言语间，滇地的乡音已然难觅，剩下的只有满口的闽西口音。 老人说，十多年前他就退了休，如今子女们都独立了，有时间自个儿乐。笛子是小时候在家乡学的，几十年来没有丢过，出什么新歌就吹什么，肚子里积攒上千首的曲子。现在只要天气好，他都会来这里坐一坐，吹一吹。近几年，来旅游的人多了，有不少来自大城市的客人路过这里，他们或站着听，或坐下来听，也有夸他笛子吹得好的，像我们这样随着笛声起舞的还是头一拨。 老人补充说：“其实，自从我在这里吹奏的那一天起，就猜想着总有一天，有人会来到我的笛声中起舞的，这不真的就把你们给等来了？”老人的睿智让人倍感温馨，我们更为自己能成为他期待的人而欢欣。 稍歇，老人接着说：“我老伴好动，陪不了我，她总去河对岸广场跳舞，我就一个人在这里吹，等癫完了她就会过来接我回家。”顺着老人的手势，果然可以望见河对岸有一片灯光照耀的小广场。 不料，话音刚落， 一句“老头子，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伴随着响亮的斥责声，竹林的另一侧闪出一位中等身材的老太太，手里挥着小折扇。见有陌生人，她也坐下来，如同遇到熟人一样拉开家常：“我家这老头，当年是电焊工，在厂里号称‘第一把枪’，年年拿先进。有一年上游大水渠溃了一个大口，下游十多万亩田断水插不了秧，政府急得团团转，厂里得知情况后，主动请求支援。厂长让他带一支突击队前去抢修，他没日没夜地在工地上赶任务，结果伤了视力。现在太阳一落山，只能勉强瞧见自个儿的脚尖，要是我不来啊，这老头就得整宿呆在这里吹下去。” 老太太的讲述，使得我们对眼前这位老人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大家又闲扯了一些琐事，老太太觉得时辰不早了，边扶起老伴边讲：“该回了，你们也该回去歇息了！” 这时，老三的媳妇上前打趣地说：“大妈！您可要扶紧了，老伯可是块宝呀！别让人给拐走了。” “哈哈！谁稀罕，这老头倒贴钱都没人要，哈哈！”老太太利索的答话，引得大家开怀大笑。 望着一对相互搀扶的老人走进幽深的夜色，我们一行人迟迟没挪步，大家仿佛都定格在老人那悠扬的笛声和爽朗的笑声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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