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区里凤仙花开了。散布在郁郁葱葱的花圃中，虽算不得千娇百媚，但在一片葳蕤的碧绿中，也别有一番风韵。 小时候，我们管这种花叫做“小桃红”。它特别好养活，不拘谁家出了苗，移上几棵，随便往空地上或者破花盆里一摁就能成活,人家门前、院墙上、甚至菜园边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 每到七月正是指甲花开得最盛的时候。“七月七日为乞巧节，童稚以凤仙花染指甲。”夜晚，忙活完了家务，女人们用捣碎了的白矾或食盐把花瓣揉均匀，再敷到手指甲上、用梅豆角叶子裹好，再用棉线缠紧；第二天一早解开棉线，十个指尖便殷红一片，煞是美丽。记忆里，每年七夕节晚上包红指甲、坐在梅豆架下乞巧，是我们女孩子雷打不动的事情。我们那里把摘指甲花叫做“捉小桃红”，最难忘的是傍晚放学后相约去“捉”小桃红、摘梅豆叶子，几个女孩子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悄悄话，一边飞快的采着花瓣，惹得爱花的主人忍不住提醒：“只摘花瓣就行，别只顾说话把花心给拽了，小心结不出种子，明年没有小桃红给你们捉……” 用指甲花染甲的习俗在我国自古有之。据《采药录》、《古今事物考》和《陔余丛考》等文献记载，染甲习惯在战国时已出现，在唐、宋之际盛行。那时候宫里还专门设有捣花、制染甲涂料的花房。唐李贺有诗为证：“蜡光高悬照纱空，花房夜捣红守宫。”，元代杨维桢也有诗云：“夜捣守宫金凤蕊，十尖尽换红鸦嘴。”。民间传闻在七夕这天染红指甲，干活时会更利落；还有老人认为用凤仙花染红指甲，可使手指不缩筋，做出的女工更加精美。所以，七夕当日，未出嫁的女孩争相用指甲花染指甲，互相比美。 我小时候总嫌包了指甲花的手脚受束缚。母亲还好，偏偏姥姥守旧得很，每天晚上都要给我包指甲，一边包一边还要一边念叨：“千打扮万打扮，不包指甲不好看……”她说我的手指甲是水指甲、不容易上色，非要给我包五六遍，十个指甲红得发紫才肯作罢，有时候采的花瓣多，脚趾甲也得给我裹上，我总要趁她不注意解开。后来偶然从书上读到元代诗人杨维帧写指甲花的诗：“金盘和露捣仙葩，解使纤纤玉有暇。一点愁疑鹦鹉啄，十分春上牡丹芽。”觉得齿颊生香，又读到元代女词人陆绣卿的《醉花阴》：“曲阑凤子花开后，捣入金盆瘦。银甲暂教除，染上春纤，一夜深红透。绛点轻濡笼翠袖，数颗相思豆。”更是觉得妙不可言，这才对包红指甲于不耐烦之余多了一抹耐心和向往。 可惜，现在麻地、梅豆架无处寻觅，美甲店在城市里遍地开花，用指甲草染手指甲遥远得只剩下了记忆。转眼又到七夕，真怀念那盛开在指尖的指甲花，和坐在梅豆架下乞巧的童年岁月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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