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莆田平原上一条碧绿的小河，河的此岸是属于市区的绿地公园，河的彼岸就是城郊的村庄了。此岸彼岸，是两块截然不同的天地，有不同的景观、不同的生活和不同的情调。 每日清晨，我都要到这座公园练拳，走过一套行云流水的陈式太极，就对着彼岸痴痴凝望，就像银河这边的牛郎凝望着银河那边的织女。两岸隔开的河流不太清澈，系闽中木兰溪的支流，河床虽不宽阔，但有木船、鸭群、云影、竹桩（用来系渔网），偶尔还有一个捕鱼捉鳖的老头儿驾着一叶渔舟飘然而过，倒也别有一番情趣。惹人喜爱的还有对岸的荔枝树，撑着一把把翠伞沿着河岸蜿蜒而去，诱人遐思；也给对岸庄稼地牵上了一道绿篱，使人难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彼岸的庐山真面目。 我只能约略从荔枝树的缝隙里，去窥探河对岸的那些农田菜园、瓜棚豆架、农人牧童和村舍炊烟。由于生长在市区，我从小对村野就有一种新奇的向往，向往那里的青青庄稼地、绿绿荔枝林，向往村野的悠闲自在和农人的无拘无束。后来，随着母亲下乡，多次探访一个名叫云庄的小村，那里也有青青的小河，河旁的庄稼地里栽满了地瓜和花生，村道旁的小河闸边盛开着一簇簇野黄菊，长满相思树的山坡上有牛羊在吃草。 最难忘的是顽皮的村童与我这位城里来的新伙伴投缘，把放牧的牛托付给树干，带着我满山撒野，小伙伴们钻草丛打野战，掏石缝捉蟋蟀，比试谁捉的蟋蟀个头大，劲儿足，叫声响。我们昏天黑地玩饿了，打探周围没人，就像猴子般跳进庄稼地挖来几个地瓜，然后挑避风处用石块叠起小灶，生野火烤地瓜，来顿半生半糊风味独特的美餐…… 村名“云庄”虽然充满诗意，但农人们过的并非闲云野鹤般的神仙日子，除在庄稼地里春种秋收艰辛农作外，他们家家户户养猪，农闲还有许多人以打石、运货、烧砖瓦为副业，一年忙到头只能勉强维持温饱。令人感慨的是，他们既像庄稼地一样朴实淳厚，也像六月的荔枝果般热情豪爽，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待客。记得首次探访云庄，村人相继端来14大碗盖满猪肉、花生、炸豆腐的阳春面，铺满了整张桌面，那份发自内心的真情就像家酿的“地瓜烧酒”般，伴着浓浓的乡土味，使人醉入心头没齿难忘。 多少年过去了，对云庄的回忆早已长成了一棵盘根错节的荔枝树！可不是，年复一年长居城里，在纷繁的街市里挤来挤去，在豪华的商场中穿进穿出，在电脑的键盘间跳左跳右，心灵的空间日渐逼仄，精神也褪去了鲜艳的色彩。于是，河对岸的村庄，还有那四时奉献稻谷瓜菜的庄稼地，就变成一派奢侈的想念、一片悠远的抚慰，令人心驰神往。 面对那片庄稼地，定睛瞧去，黎明的霞光中，披着红衣裳的稻草人还站在田埂上吓唬淘气的麻雀，挑肥浇菜的农人浇出一畦畦新绿，牧童牵着水牛顺河旁踩一幅诗意的出牧图，农舍上的炊烟高高举起手臂向你招摇。侧耳听来，此起彼伏的雄鸡啼鸣唤醒一轮朝阳，几声犬吠吠出农家的亲情，电喇叭断断续续送来莆仙“大鼓吹”的喜庆旋律，是哪户农家在庆贺新房落成，还是在娶媳妇办喜事呢？ 一千多年前的盛唐时代，诗人孟浩然做客于襄阳农家，曾以《过故人庄》为名，写下了“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名诗，以简淡的笔墨写活了田园生活的宁静温馨和朋友之间的真挚友情。河对岸的庄稼地，不同样给人一种村野生活的恬淡幽静，袒露出农人朋友的坦诚情怀吗！它可以荡涤尘世的俗虑和城市的烦嚣，予人超脱名利的洒脱胸襟。我想，我真该重新去拜访云庄，与那片庄稼地上的农友们“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唉，河对岸的村庄，我心灵中的故乡，我乡愁中的精神家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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