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天里的故乡，山清水秀。 雨后的清晨，越过了那片郁郁葱葱的龙眼林，接着再向前走，在岩山半山腰的小径处，伫立在道边一块型如卧虎的岩石上，举目眺望，绿色似绒的山野里，各种蓝白相间、红紫相染，颜色各一的鲜艳花朵点缀在青翠欲滴的杂草树丛里。故乡的山，高得入云，美得如画，山兔与刺猬出入其中；仰头了望，蓝得剔透的天空，飘着几丝似如羽毛的游云，顿时弄皱了天的碧蓝。下了个小坡，踅个弯，人影倏地隐没在绿草覆盖的沟壑里，这时，手窝成喇叭，几声“喔喔”呐喊，阵阵回音，竟像缕缕声波，飘荡在散发着馨香花草的峡谷里，久久不愿离去。童年的情景，很久以来，每当春天的脚步伴随着春声来临，这一幅让人激动难抑的画面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冬春之际，飘飘洒洒的雨点，像是赶早的人，以着急的性子，彻夜不息地接连下了几天，龟裂的土地，先是湿润，接着是富足；末了呈现出一片片镜面般透亮的水田，春，迎来了村里人一年中最佳的耕种时机。连夜的雨点，迅速消失在岩山密林杂草丛中，滋润着经冬不雨的土地。故乡的山山水水这时就像一块巨大无比的海绵，吸纳着植物根系里无法储存的雨水，然后，缓慢地一点点释放，流向山坳间的山塘，积成了涓涓细流，便一去不返地往山下的木兰溪流去。 童年时，我有几年是在故乡的山野里度过，这些美丽的情景在我成年后，又化为回忆，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扰得我彻夜难眠。 那天早晨，我和春望赶着一群黑色山羊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雨后的朝阳，放射出灿烂的光芒，群山碧野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妖娆。那些天，春望很兴奋，他家的母山羊产了三只小羊羔，而这几只出生不久的小羊居然也跟随着母羊和其它已经长得壮实的羊群去山里啃草。在这样的雨后晴天里放羊，光着脚丫行走在山路上，脚踩在松软腐烂的树叶上，会有水从脚丫间里叽溜叽溜挤出，带着微小的气泡，那份感觉真是奇趣无比。 羊群像是识道，爬过了山坡，便是山坳间的一片草甸。这里青草茂盛，空气都有了甜味，一道淙淙细流，漫过茂密的草甸，经过草滩，沿着一条山间水道流去。我和春望在这里寻找着各样的花朵。这样的情景很快让人联想到秋天，那时我和春望会提着一只小竹笼，寻找着黑头发亮的促织，村里好些伙伴对斗促织到了入迷的地步。谁有了一只金头大王，伙伴眼里会露出羡慕，令人增添趣味。 我在东头采花，春望大喊了一声，“母羊陷入沼泽里了。”春望赶忙跑过去，泥沼已经漫过了羊肚，我也跟着跑过来，母羊在拼劲儿挣扎，它的样子像是踩在空气里，没多会儿只有羊头露在了泥沼上，春望吓得眼泪都流下来，接着他哭喊着冲进去，母羊见到春望冲进来，极具失望的眼睛里露出希望的光芒，然而，春望进入泥沼之后，烂泥迅速淹到他的脖颈，春望大声嘶叫和嚷嚷，见到这样的情景，我也吓傻了，春望声嘶力竭地喊道，“快救我啊。”我到这时才恍悟过来，我赶紧去拿远处那把砍刀，冲到一棵拳头大的柳树前，发疯似的拼死命砍啊砍，我把柳树砍断后，拖着长长的柳树到了沼泽地边缘，我一只脚踏入，然后把小柳树往春望那边伸去，这时春望左手托住山羊的下巴，右手按在了山羊的后背，春天的泥沼，冰凉刺骨，春望开始嘴唇在发抖。春望接到我送过去柳树后，他一手抓柳树，一手抓住山羊角，我在这边死命的往外拖，每挪一步，似乎都极具困难。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春望与山羊总算脱离了泥沼。童年的这一幕，像刀刻一样留在我的心版上。 去年春天，春望从里斯本大学讲学归来，我和他一同登上岩山，春天里的岩山碧绿苍翠，岩山，这座风景秀美的山，经历了自去年底以来漫长无雨的冬季，表皮的饥渴难耐得到接连数日的雨水，立时就把岩山淋得个精透，经雨后的岩山，登时充满了勃勃生机，斑鸠在丛草间咕咕叫唤着跳跃；山雀喜悦地婉鸣登枝；花香四处，溢满山间。转头往下望，山塘里的青蛙齐声汇聚，清脆的蛙鸣在雨后的山间响起，岩山越显清幽和秀丽。 我和春望行走在童年时代熟悉的岩山密林里，霎时有了一种回归自然的惬意，心里登时就溢满了绿色的春意与花草的芳香；故乡的山野，一草一木，都让人难以忘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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