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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两篇
【发布日期:2016-03-12】 【来源:】 【阅读:次】【作者:无智】

  乙未年秋,风月斋主人送我诗词两册。我吟唱之余,大为感慨,作《闲话风月斋主人》。是年冬,主人举办诗词讨论会,我得以聆听诗界朋友之感慨。丙申年正月初九,主人举办桃花诗会,盛况空前。近日,我再读《风月斋诗词集》,有所感而作《风月斋主人闲话》,借主人身份自述,以为试错。文中引号内诗句,多出自《风月斋诗词集》,请读者自鉴。

  闲话风月斋主人唐宋之后,吟诗作词便是文人的基本素质之一。近代,白话文兴起,格律诗衰亡。食有色、香、味,诗则像、境、蕴,偶读今人古诗,多有像而无境,更无意蕴,实仅以格律韵句叙事而已,有若不懂火候不会调味的新妇,只会将菜煮熟,而置色、香、味于不顾。此等遣词造句作者,与其称为“诗人”,莫若呼为“韵人”。
  今蒙风月斋主人赠送《风月斋诗词集》两册,细细品味,深为诗人独特意像、深邃意境、丰富意蕴所倾倒。合上诗集,我仍觉香生满颌,不禁击节再三。诗人诗词之美,已有晓星先生在诗词集序言中尽情介绍,我不再赘述。
  我的闲话,只是有关诗人的点滴。
  一夜深人静,月斜星稀,宽旷的体育场内,三条汉子边小步快走,边哈哈大笑。随着人影移动,草地上留下潮湿的线条。笑毕停步,三人争论不休,或自夸拉得最长,或指责对方时有断续,还有赞叹自己最是均匀的。这是风月斋主人临时组织的一场夜半“肾好”比赛。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生活尚有诗情画意,常有大把时光用来闲抛。月朦胧鸟朦胧,临街大排档前,数箱啤酒几样小菜,便可消磨一个漫长的暑夜。与风月斋主人在一起,话题总是海阔天空,大至国家法治,细到村里“小芳”。风月斋主人豪饮善语,常发慷慨之词,总令相伴一旁的佳人既倾心又担心。当时,贝克啤酒新上市,颇得时人所重,偏偏风月斋主人咬定青山不放松,钟情于雪津。于是,分贝克、雪津二派,各取所需,以瓶为杯,争强斗胜。一日夜深,佳人已隐,我等三人醉意朦胧,腹涨难受,但谈兴犹浓,不忍离去,便产生这场足以写入各自人生史册的比赛。
  九十年代初期中秋节,一伙文友到延寿寻找唐代钓客徐寅。当夜月圆,延寿溪畔游人三三两两,指指点点,观看评点我们乘坐的游船。风月斋主人似醉非醉,伫立船头,不时抬头望月,又不时低头寻月,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水中有他的情诗。忽地,他脱下长裤衬衫,陪伴在旁的妻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伸手抓拦的时候,只抓到了短裤头。风月斋主人不顾露出白生生的半个屁股,一个鱼跃,跳入水中,激起岸上船头一阵惊呼。
  那时,在我眼里风月斋主人是高阳酒徒,狂放不羁。我见过他喝高时,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似乎想离地飘升;我听说过他醉卧当街,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熟悉风月斋主人的朋友总是劝他少喝酒,他却自嘲说:“我这样喝酒不死,也算是一个奇迹!”
  二当年,高阳书生郦食其求见刘邦,沛公正在让两个女子洗脚做足摩,听说来人状类大儒,便以天下大事未定,没有时间与儒者相见为由谢绝。郦食其案剑嗔目叱骂使者说:“吾高阳酒徒,非儒人也!”使者见状,惊惶失措,连手中的名片也掉在地下。刘邦闻讯,立即停止足摩,把郦生请进。郦食其归汉后,智取陈留,出使诸候,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齐王田广降汉,取得齐国七十二座城池。韩信妒嫉其功,发兵攻打齐国,正在陪同齐王纵酒作乐的郦食其被烹杀。
  高阳酒徒,不仅是酒徒,更是书生,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建不世功业,而为一代名将韩信所妒嫉。风月斋主人生在一统盛世,无诸候可出使,三寸不烂之舌不能建功立业,便用以安身立命。他逻辑严谨、辞锋凌厉、论证有力,颇有狂生韵味。风月斋主人曾笑问众人,一人多日未洗澡另一人天天洗澡,谁最需要洗澡。或曰:多日未洗者。答:不对,多日未洗者,已经习惯不洗,不必洗。又曰:天天洗者。又答:不对,天天洗者已洗干净,无须再洗。再曰:都不需洗。再答:不对,多日未洗者需要洗,天天洗者更需要洗。
  “那就都需要洗了?”
  “还是不对。都不需要洗。”风月斋主人眼见众人落入圈套,大笑说,“是香花还是毒草,往往只是取决于你是从左边看还是从右边瞧。我的职业便是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然后找出最有利于委托人的角度。”
  当年,郦生受刘邦之托,劝降齐王,不过只用了天下人心已经归汉的一面之辞,而风月斋主人不仅有四面之辞,而且面面俱到、辞强理夺。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眼前浮现出20多年前充满活力的风月斋主人。那时,他虽然时露狂相,让我想到郦生、阮籍,但有时却又腼腆可爱,有若处子遇上风情少妇。一日,诸文友相聚绶溪畔,风月斋主人偕佳人姗姗来迟。落座后,他依例喧宾夺主滔滔不绝,或切齿嗔目慷慨激昂,或长叹短吁顾影自怜。后来,我忽觉耳根清静,睁开眼睛一看,风月斋主人已不知去向,同座文友正在窃笑不已。我问,阿朱呢?
  文友笑答,躲在厕所里。我顺着另一位文友目光,见到了时常陪伴风月斋主人的另一佳丽正在四处张望,一脸怒怨也一脸无奈。
  三诗人本色是风流,才子自古传韵事。风月斋主人的风流韵事在多年之前,便汇入绶溪流水,流传于文友小圈,但对他的诗歌成就,我只是在近来才有所认知。我与诗隔得远,无论是生活或是创作。
  2010年,正当盛年的风月斋主人得了重症,被医生断定只能活两三个月。从此,“平生快意在娱场”的风月斋主人闭门谢客,“不与今人较短长,只从故纸写华章”,开始“以诗治病”。这数年,他虽然时常领悟到“赖有诗书能祛病,人生方悟出樊笼”,但终究是看得破、忍不过,况且狂生终究是狂生,岂是一张病床能够束缚得了。他病处斋内,心则早已追风揽月去了。这风既有“已是白头人,还植相思树”的暖人春风,也有“苍茫银汉隔人儿,郭外雎鸠啼朔吹”的断肠秋风,还有“四百年来恨不休,只因倭贼犯神州”的怒马朔风。
  身处旦夕不保,心怀万古之忧。这便是风月斋主人的风流本色。
  幸赖有被诗人常用来“写相思”的微信,我才能时常读到他的新作,摸索到他仍然顽强跳跃极具活力的血脉。从他发送在微信上的诗作,我逐步认知,并坚信他是一位诗人,不是韵人,是一位横绝当世,直追盛唐的诗人。“只比太白少一点”,不仅是诗人的自许,也是成就。
  当然,我对他的确认与否无关紧要,我既不是一位诗人,也不是诗歌评论家。但或许我的确认也事关重要,诗词优劣的最终评定,并不属于诗人,也不属于诗歌评论家,而是属于千千万万像我一样对诗词似懂非懂的普通读者。
  回头转眼,与风月斋主人相识已近卅载。
  当年多少事,已付笑谈中。
  风月斋主人闲话近读无智所作《闲话风斋主人》,我虽喜其行文风格,引为知己,但无智之知,不过皮毛。就算搔痒,也是隔靴。人心之远,何止万里?我半生为情所困,眼迷于风花雪月,耳恋于唐风宋韵,鼻惑于香花毒草,舌贪于醇酒美食,身溺于欢场娱地,意淫于法治民主。可谓六根不净、六尘相染、六识迷乱,这十八界竟无一界清静。幸亏近来因祸得福,得以从容“叩禅房寻大梦”,细究本来面目,说与诸位相知。诗社词坛素有奉和相唱,法庭公堂亦有起诉答辩,我今以风月斋主人身份作闲话一篇,既酬知己,亦为剖白。当然,这也不过是“如镰弯月照残垣”,一鳞半爪而已。
  一诗曰:
  赖有诗书能治病,人生方悟出樊笼。
  要说我的知已,郑夹    算是一个。
  我卧病榕城之时,效法前人以汉书下酒故事,以诗书佐药,颇有心得,也颇以自得,以为可申请国际专利。后来,偶得夹    先生的诗句“诗书况是神仙味,只笑行冲问药笼”,我半是失落半是得意。失落于“诗书治病”乃是郑夹    发明,非我首创,得意于寻一千古知音。
  我既引夹    先生为知己,当为先生雪洗千古冤情。800多年前,先生独处深山,青灯黄卷,察看天文地理,辨别香花毒草,成就200卷《通志》,这是何等抱负?何等胸怀?何等学识?此等胸怀学识岂能不容一个仰慕自己,前来红袖添香的绝代鲤娘?又岂能为一已之私而夺其真珠取其性命?致使绝代佳人香消南峰,魂归霞溪,万种风情竟沦为木雕泥塑。这分明是好事者以已度人栽赃先生,令先生蒙受这千古不白之冤。
  自今往后,我风月斋主人当为先生疾呼、辩白!
  郑夹    的鲤娘樊笼因我而破,我的人生樊笼因病而破!数年卧病,我得以遨游九天,神驰万里,重寻屈子,再访李杜,采菊东篱,种兰西厢。胸中常有逸气,笔底几度波澜。往事历历在目,情诗涓涓如流,竟成两册。真可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千载万年,能够流传下来的,不过是寺院教堂、大学书籍。物质可灭,精神不死。
  两册情诗,续我慧命!
  二诗曰:
  还我旧方巾,花间    泪人。
  我自谓风月斋主人,自然“平生快意在娱场”。娱场之娱无非酒色。引二三知己,对酒当歌,其中快意非能尽言;若有佳人当前,酒量倍增,千杯难醉。你我凡夫,莫不如此,不必嘲笑。酒为道具,有若农夫手中锄头,肩上畚箕。所不同者,锄头畚箕用于田间耕作,美酒用于浇我心中块垒。我半生喜酒常醉,或枕美人之怀,酣然入梦;或醉卧当街,天被地床。“多情谁解清淡客,尽日贪欢醉路旁”,便是我当年的大写意。
  无智说起当年“肾好”比赛,我记忆犹新。只是你不知,那时我年轻气盛,采花必是“笑指绝巅危壁”,盗猎还需“闲说美州花豹”。只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笑攀绝巅危壁,也有失足之时。我心头常年有如钱塘涌潮,忽而情满意发,忽而心空志失。心中无限惆怅,只想说与月听。无智说那晚是月斜星稀,我却记得是月圆天心。然而,无论月斜如镰或者月圆如盘,有一点是不会错的,我不仅夺得魁首,而且意犹未尽,尚有余兴。
  我平生嗜酒,虽受多方善劝,倒也无多大闲话。世人对我异议,惟于色焉!“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色性也”,古贤率真,不像后来宋人虚伪。美色当前,心旷神怡,此人之大欲也。自古英雄好色,才子风流,概莫能外。我好色如英雄,风流赛名士,平生多有红颜知己,却总是以心换心,从未虚情假意。中秋月夜,绶溪钓艇之上,我纵身入水,只因水中有月镜中有花;端阳中午,诸友笑谈之际,我隐身入厕,也因前友有义后友有情。无智不知,以为我怕而隐身。我非怕,实不忍也。不忍红颜怒气,伤其身体;不忍两红相斗,伤我一爱。我平生有千不忍万不忍,但最不忍者,是不忍看到佳人垂泪也。我最怕不过“花间    泪人”,最喜也不过美人笑破涕。
  光阴荏苒,不改的是秉性。我虽“已是白头人”,但“还植相思树”,时常“瘦马思芳草”,不畏“孤舟渡险滩”。你笑也罢,叹也罢,怜也罢,敬也罢,笑骂由你,我行我素。
  三诗曰:
  不与今人较短长,只从故纸写华章。
  我的职业便是与人较长论短。这职业曾使我誉满莆阳,也使我谤半壶兰。誉满谤随,古来如此,不能例外。我青年时代有志于国,初出校门便赴边疆,“十年长望滇边月”。后来,边境平安无事,我便返还家乡,从事律师职业。
  我爱生我养我的家乡,滇边岁月,时常“乡愁一夜隔千村”;回闽之后,浸淫于乡土文史而不想自拔。妈祖文化、姓氏源流、风俗人物,我无不涉猎,经常语惊四座。诗词是我人生的港湾,用于恬息、补给,有时我在这港湾沙滩之上,或赤裸奔跑,或眯眼晒日,全然不顾四周惊讶的目光。
  律师是我的职业,文史是我的依恋,诗词是我的最爱。无智所说“洗澡”,确是我职业操守之一;但以高阳酒徒郦生谓我,却未必贴切。我平生最爱的古人是白衣卿相柳永兄弟,“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何其快哉!我早生千年,必随柳兄之后,把那功名富贵,换作浅酌低唱!
  数年卧病,使我得以从容抽身,“不与今人较短长”,写下那诗章两册,以为朋友茶余饭后之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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