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仙戏是我国古老的戏曲剧种。它发源于福建省中部的莆田、仙游等地,原名兴化戏。因莆仙二县宋时同隶兴化军,元时同隶兴化路,明时同隶兴化府而得名。建国后始改称莆仙戏。 莆仙戏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它是在古代百戏的基础上发展形成的。 有史料记载,两晋南北朝时,中原战乱频繁,人民纷纷南迁。永嘉乱后,八姓入闽,他们多流居于闽江、晋江、九龙江及木兰溪流域。兴化氏族,十有九家来自河南固始等地(见《福建通志》《兴化府志》及林湑《闽中记》。随着中原人民大批入闽,在先进的生产技术传入的同时,中原的文化艺术亦源源传播福建兴化,促进了兴化经济的开拓和发展。 据县志载:莆仙二县建置于唐武德和圣历间,在当时全国经济文化繁荣发达的影响下,莆仙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交通得到很快发展,从而为来自中原的百戏在兴化民间生根开花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据陈衍《闽诗录》引唐·陈玄疾《踏歌行》载:唐代福州是“翡翠宫前百戏陈”“繁絃促管昇平调”,歌舞百戏非常盛行。又据宋·王灼《碧鸡漫志》载。唐肃宗时(756—761年 )福州观察使一次就“馈赠”乐伎数十人给权相元载之子伯和,足见当时福建歌舞百戏之繁盛。 唐代,歌舞百戏亦传入莆仙,并得到很快发展。据传,唐开元间(713-741年),明皇曾命高力士使闽粤选美,时莆田江东村(今黄石公社江东村)美女江采苹被选入宫。明皇宠幸,赐封梅妃。其弟江国舅随同进宫,后回家时明皇赐一部“梨园”带回莆田,以供宴乐。江梅妃生平虽未见载于正史,但据莆田江东村传说,确有其人。她小名阿珍,其家世代业医。从小聪慧过人,九岁能诵《二南》。《唐宋传奇》收辑的《梅妃传》,亦有类似记载。唐代宫廷教坊中的“梨园弟子”都是能歌善舞,熟谙百戏的艺人,江国舅带回的“梨园”必然会将歌舞百戏传播兴化民间。据《兴化府志》载,唐天宝(742-755年)以后,兴化文人在外居官的很多,有的官居宰执,位列尚书。当时稍有权势的官宦,多置家乐家伎,尽日歌舞宴乐。后因仕途变故,家乐艺人亦必流落民间,将歌舞百戏传播兴化各地。 据清·施鸿保《闽中杂记》载:兴化民间多建田公元帅庙,戏班供奉田公元帅为戏神。据传,田公元帅亦称相公,就是唐开元间爱国艺人雷海青。雷海青壮烈牺牲后,唐明皇感其忠义,敕封为梨园都总管,命天下梨园祀之,后神游兴化上空,身后旗上的“雷”字被彩云遮去“雨”头,只显“田”字,故称田公元帅,也有称雷圣帝的。清人修纂的《厦门志》载:田公庙祀唐忠烈乐官雷海青之神。唐肃宗追封太常寺卿,宋高宗追封大元帅。兴化戏班称田公元帅,可能据此传说而来。这个传说虽属神话,但天宝乱后,唐宫廷教坊及社会艺人,大批逃难南方,也可能流落福建兴化;后来艺人们为了纪念雷海青,就把他作为神像供奉,从而代代相传,就成为“戏神”。 唐咸通(860-873年)间,百戏在兴化民间已经盛行。据宋沙门道原纂《景德传灯录》载:“福州玄沙宗一大法师,法名师备,福州闽侯县人也……”宗一是福州玄沙寺住持,曾于唐咸通二年(361年)南游莆田,当时莆田县官民僧众,大排百戏迎接。可见当时百戏在兴化民间不仅非常盛行,而且已作为迎接贵宾的隆重仪式,说明百戏已深得人们的重视。 据《旧唐书·音乐志》载:百戏亦称散乐,是一种“俳优歌舞杂奏”。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中考证,古代百戏是角抵、杂技、歌舞、说唱、傀儡和参军戏的总称。据此,唐时兴化民间百戏,亦非单一的伎艺,而是既有“喧闹”的角抵、杂技、歌舞、说唱,也有“更好笑”的傀儡戏和参军戏的滑稽表演。这些丰富多采的百戏伎艺,就为莆仙戏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深厚的艺术基础。 宋代,标志着中国戏曲形成的宋杂剧,已经传入福建兴化,促进了兴化戏的发展。 宋初,兴化的农业、手工业又有长足的发展,从而促进了商业交通进一步繁荣。当时除莆田、仙游的县城已成为商业贸易的中心外,如涵江、江口、枫亭等地,由于地处福、泉、漳水陆交通要道,官府在此设有驿站,因此很快发展为相当繁华的商业集镇。宋代,兴化的海上交通也很发达,从兴化湾至浙江、广东及东南亚各国,都有商船往返其间。 随着经济和商业交通的发达,宋杂剧也很快传入兴化。北宋末年,北方屡遭其他民族侵扰,战祸不断,民不安生,当时南方相对稳定,北方人民及杂剧艺人也不断流徙福建各地。宋南渡后,也有外来歌舞艺人来福建演出。据宋·严灿《观北来唱优诗》描述,北方歌舞杂剧艺人已南来福建,经常表演新节目(见宋·陈起《南宋群贤小集,中兴群公吟稿》)。原来盛行于吴楚的“吴歌”“楚谣”等外来歌舞,亦已传入兴化民间(见宋·林光朝《艾轩集。闰月登越王台次韵经略敷文所寄诗》)。 宋代,官宦文人自置家乐之风更盛。蔡京是仙游人,一家官居显要。据载,蔡京之子蔡攸善制乐曲,擅演杂剧,经常在宫中与徽宗“自为优戏”(见宋·周密《众东野语》)。据《宋史·蔡京传》记载:“攸得预宫中秘戏,或侍曲宴,则短衫窄袴,涂抹青红,杂唱优侏儒,多道市井谣媟浪语,以息帝心。蔡氏一家善歌好乐,不但善制曲演剧,而且家中多置有家乐家伎,终日宴乐不断。蔡京之弟蔡卞,官居右丞相,有一次“家宴张乐,令人扬言曰:‘右丞相今日大拜,都是夫人裙带,宦职自妻而致。’ 中外传为好笑”(见周辉《清波杂志》)。宋时,不仅官宦置有家乐,就是一般文人,也有自置家乐的。据载,莆田方梅叔,只是一个“岁得束修及青云贵人馈遗以自肥”的文士,亦能“买歌伎数十人”,尽日在家“吹笙鼓琴歌舞,以娱宾客”(见宋·王迈《臞轩集》卷十一《莆田方梅叔墓志铭》)。这些官宦文人若遭变故,其家乐艺人必然流散民间,或设场演唱,或授徒传艺,从而把歌舞杂剧流传兴化民间。 宋代歌舞杂剧传入兴化后,对当时流行于民间的兴化百戏产生很大影响。原来兴化民间百戏中的歌舞和傀儡戏和参军戏等滑稽表演,逐渐综合、溶化,并吸收了宋杂剧的表演艺术和演出形式,形成了一个具有歌、舞、表、白等综合艺术特征的戏剧形式,因它流行于当时属兴化军的莆田、仙游,故称兴化杂剧。 宋南渡后,温州杂剧转入都城临安(今杭州 ),它以富有民间生活气息的“里巷歌谣”、“村坊小曲”和强烈人民性的戏文剧目,得到了京都城市人民群众的喜爱和文人的重视,甚至有不少书会的文士才人为它编撰戏文或修词作曲,从而很快得到提高和发展,并迅速流传东南沿海各地。因它是流行于长江以南的南宋都城为中心的戏剧,为有别于长江以北金、元统治下的北曲杂剧,故称之为南戏或南曲。 南宋时,福建泉州是东南沿海第一大商埠,也是南宋王朝的大后方。因此,统治阶级曾在泉州建有南外宗正司,将大批皇族宗室移居于此。泉州与杭州之间关系异常密切,当时盛行于都下的南戏,有可能随着官宦、富商和文人传入泉州,以供皇族宗亲和官僚统治阶级享乐。兴化与泉州自古同隶一郡,人民之间的交往非常频繁,南戏也会经泉州传入兴化。兴化与浙江温州等地的商业交通也较为频繁,当时盛行于浙江温州的南戏亦会从海上直接传入兴化。 南戏传入兴化后,兴化杂剧即吸收其戏文、剧目、音乐和表演艺术,使原来综合歌、舞、表、白以表现戏剧故事的艺术手段,有了较大的丰富和提高,并逐渐发展成为具有南戏艺术特点的戏曲形式之一。 南宋时兴化杂剧演出的情况,从当时莆田诗人刘克庄的诗作看,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在刘克庄撰著《后村先生大全集》一书中,辑录有关兴化杂剧演出的诗作有《田舍即事十首》《闻祥应庙优戏甚盛二首》《即事三首》《神君歌十首》《灯夕二首》《观社行·用实之韵》《再和》《生查子词》《念奴娇词》等十几篇,对当时兴化民间的歌舞、傀儡戏和杂剧演出,都有比较真实的记述。从诗作描写的内容分析,当时演出的剧目有《鸿门会》《霸王别姬》《东晋西都》《夸父逐日》《昆仑奴献宝》等,在表演艺术上,有所谓“听到虞姬直是愁”“哇淫奇响薄众志”的动人唱腔;有“调翻辨吻矜群愚”“呵斥佞幸惊侏儒”诙谐滑稽的插科打诨;有“恍惚象罔行索珠”“效牵酷肖渥洼马”灵活敏捷的惊人表演。此外还有“徂囊周公服,优藏孙叔冠”“戏婆抛了下棚来,谁笑郭郎长袖舞”“徂公加之章甫饰,鸠盘谬以脂粉涂”等有关服装、化装的描绘;而且从“繁灯夺霁华,戏鼓侵明发”“边头刁斗幸小休,棚上鼓笛姑同乐”“酒肉如山鼓笛噪,尘飞不见四达衢”“棚上偃师何处去,误他戏下几人愁”等诗句的描写看,当时戏班是在“戏棚”上演出的,其乐器主要是锣、鼓、笛 。当时戏班的演出,由于剧目、唱腔、表演、服装、化装和脸谱都达到一定的艺术水平,所以很受观众欢迎。每逢演戏,观众扶老携幼,争先恐后奔赴戏场,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出现了所谓“儿女相携看市优,纵谈楚汉刈鸿沟”“空巷无人尽出嬉”“游女归来寻墜珥”“抽簪脱袴满城忙,大半人多在戏场”“棚空众散足凄凉,昨日人趋似堵墙;儿女不知时事变,相呼入市看新场”的盛况。 明初,流行于江南各地的南戏又吸收元杂剧和民间艺术营养,产生了海盐、余姚、七阳、崑山等地富有地方特色的戏曲声腔,并且很快流传全国。作为南戏系统之一的兴化杂剧,亦在原来戏曲唱腔和表演艺术的基础上,吸收弋阳、崑山诸腔的长处,进一步丰富了自己的音乐、唱腔和表演艺术,并在不断的实践中加以溶化,逐渐形成具有兴化地方特色的戏曲声腔,时称“兴化腔”,亦称“兴化戏”,它与当时盛行的海盐、余姚、弋阳、崑山和泉、潮诸腔,并行艺坛,争相媲美,形成了明朝戏曲空前繁荣的局面。 明代,兴化戏非常兴盛。明万历年间(1573年—1619年 )莆田文人姚旅在其著作《露书》中,曾有不少地方记载明代兴化戏的活动情况。他说当时戏班所用的冠饰有一种“弁”,如“帻”一样;所用的乐器有芦笛、细腰鼓、铙、锣等。这些乐器及其所记的工尺谱的名称、指法,至今犹在莆仙戏中沿用,尤其是笛管已成为莆仙戏特有的传统伴乐器。从姚旅的书中发现,兴化戏当时曾流传到台湾、琉球等地。演出的剧目有《姜诗》《王祥》《拜月记》等几十本。 明末清初,兴化戏更为繁盛。当时兴化民间经常都有戏班为酬愿演出。据载:明崇祯间,莆田士子为了赴考,到涵江陈应功祠求签许愿,得中后,要聘请戏班还愿,时有文人曾为演出剧目《苏秦》撰作戏联云:“也不必怨妻怨嫂,裘敝归来何处逢人非白眼;且休道入秦入晋,学成终用慢言取士尽黄金”(见涵江《陈应功祠堂志》)。当时兴化戏演出的剧目很多,不少剧目已广传民间,成为脍灸人口的戏剧故事,有的还成为官宦文人茶余饭后吟诗作赋的题材。 清初,兴化戏的戏班已发展很多。据载:清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 )迎春时,莆田一县有二十个戏班参加粧春架,到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 )就增加到三十二班,在表演艺术上也有很大发展和提高。原来兴化戏都是男演员,可是这时已经有女演员参加演出了。据莆田文人俞启相记载:“某处演梨园,女优娇丽婀娜,可肖南威西子,且歌声遏行云,振林木,类韩娥之鬻歌,能令人垂渧,又能令人忭舞者,观者趾错肩摩……” 清中叶以后,兴化戏又有很大发展。当时戏班不仅能够演出传统剧目,还能编演时事剧。据载:乾隆四十四年,仙游有个县令宋某,素性方严,尝以包龙图自命,当时有王监生谋奸佃户之妻,乃贿算命先生,告其夫在家不利,须远游他乡,方可免厄运;佃户信之,王监生借予资本,贸易四川,三年不归,村人传被王谋死。宋令闻之,欲雪其冤。一日过某村,有旋风起于轿前,跟之,风从井中出,遣人掏之,得男子腐尸,信为某佃户,立拘王监生及佃户妻,严刑拷讯,被迫供认,遂置之于法,邑人颂为“包龙图”。时有戏班搬成文戏,沿村弹唱。翌年,佃户归,见戏台上搬演王监生事,方知其妻冤死,乃控于省,宋令以误勘致死抵罪。邑人编成歌謠:“瞎说奸夫杀本夫,真龙图变成假龙图;寄言民牧须详慎,莫恃官清胆气粗”(见梁恭辰《池上草堂笔记·宋龙图》)。可见兴化戏当时已演时事剧。这不仅会促进剧本创作,而且也推动了表演艺术、服装、化装等方面的创新和发展。 明末清初,莆仙二县的戏班已发展到一百多个,已知班名的有咸丰年间的红茵凤池班、熙春台、彩凤班等;光绪年间的顺珍馆、紫星楼、赛金莲、蓬瀛春、宝聚班、仪凤班、瑞如班等;宣统及民初的新舞台、堂春班、大共和等。当时戏班经常演出的剧目数以百计。尤其是鸦片战争以后,由于清廷腐败和帝国主义的侵略,激发了民主和爱国热情,广大的作家和艺术家,在辛亥革命和“五四”运动的影响下,兴化戏舞台上开始出现了《林则徐》《红顶扫马粪》《蔡锷》《三十六送》等具有反帝、反封建和宣传民主、自由和进步思想的时装戏,这些剧目的演出,不仅对当时人民群众有一定的教育意义,而且对兴化戏的艺术革新和发展也产生了推动作用。 抗日战争时期,兴化戏曲界的进步人士和艺术家,为了团结抗日,奋起组织戏剧改良委员会,把兴化戏艺人组织起来,成立“乐剧队”或新型的班社,将戏曲与话剧结合起来,对兴化戏进行改良,时称“改良戏”,并在莆仙二县加以推广。演出的新编古装剧目有《花木兰》《岳飞》《梁红玉》《投笔从戎》《斩蒲龙》和文明戏《马江小景》《鸭子从军》等。这些剧目颂扬了反抗侵略和爱国主义精神,对广大人民群众宣传抗日救国起了一定的教育作用。 抗日战斗胜利后,国民党政府慑于戏曲艺术的教化作用,对兴化戏进行残酷迫害,对戏班实行苛捐杂税,对艺人肆意逮捕、抓丁,许多戏班被迫解散,大部分艺人流离失所,不少人沦为街头卖唱、乞讨,挣扎在死亡线上。至1949年,兴化戏几频绝境。新中国诞生后,戏曲艺人和全国人民一样获得了解放,兴化戏开始走向新生。 新中国成立后,在党的“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文艺方针指引下,兴化戏艺人组织起来,通过学习,进行了“改人、改制、改戏”的民主改革动运,先后成立了莆田县典型剧团(后改为莆田县实验剧团 )、仙游县实验剧团。1952年,决定改名“莆仙戏”。1953年以后,在莆仙二县实验剧团的影响和推动下,许多流散在社会上的艺人纷纷归队,于是相继成立了莆田县大众、劳动、荔声、人民、和平、前进等和仙游县鲤声、青年等剧团。从此以后,莆仙戏艺人真正当家作主,充分调动了积极性,大力改编上演一批来自解放区的优秀剧目,有力地配合了剿匪、反霸和土改运动。几十年来,莆仙戏的作者和演员,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整理、改编、创作和演出了一批传统剧目,历史剧目和现代剧目,有不少剧目参加了县、地区、省、华东区和全国戏曲观摩汇演,得到了各级领导和文艺界的鼓励,有力地促进了莆仙戏的进一步繁荣和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