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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田公元帅
【发布日期:2024-02-28】 【来源:本站】 【阅读:次】【作者:郑国贤】

  田公元帅雷海青的传说,在莆田,由于瑞云祖庙,由于黄石江东村浦口宫的存在,由于“荔子甲天下,梅妃是部民”这一名联,与梅妃江采萍的传说一起,流传千年,且在福建乃至全国文化界,都无异议。

  我与《福建画报》原总编崔建楠、副总编赖小兵编摄《福建戏剧丛书》首部《兰溪鼓韵——莆仙戏的前世今生》时,毫无疑问地把戏神雷海青的传奇收作该书的开篇之作。

  问题出在我的老家埭头石城。官方修撰《石城村志》,委我看稿。节假日我回到石城,拿着手机想拍一些资料。就在我妻子的娘家,内嫂告诉我:“大宫就在这后面。”一直以为“大宫”是妈祖宫,但我走进这座“灵显宫”,才知道大错特错了。灵显宫主祀的不是女神,而是红脸男神,眉帐高悬“田公元帅”,毫无疑问供奉的是戏剧之神雷海青了。

  灵显宫肇建于何时,村人无一知晓。石城五百年渔村,从无戏班,文化稀薄,可以说居民历来与文艺无涉,何以供奉戏神呢?我由怀疑而断定:显灵宫主祀的是明嘉靖年间在石城抗倭阵亡的平海卫左所千户叶巨卿,而不是雷海青。

  还有一点解释不通:宫门门楣上石刻匾额“探花府”,也与雷海青的传说不搭界啊!

  回城后,我上网查找雷海青的资料,发现以“安史之乱”为题的书籍就有二十多种。我买了《泉州鲤城文史资料》第二十三辑,和最新版本的北溟玉《安史之乱》。

  归纳为:泉州人说雷海青是泉州南安坑口人,其余多数认为雷海青出生于莆田县东峤乡田厝村。我对多数人认定的事断然否定。这田厝村从未听说,在手机朋友圈问询,连当过附近派出所所长的都不知道,最后我高中时的班长刘庆池(埭头后温人)告诉我,就在他们邻村四里之地。

  我不用去田厝村就明白:当地绝无雷海青的任何痕迹。雷海青受封为“田公元帅”,就说是田厝村人,小学生都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

  我写了《海边的雷海青》一文,投报刊都没发,只能收入重版的《鲁迅的鼻子》。

  书开印后,闲着翻阅薛国平大师的新作《莆仙戏舞台艺术》,原来他在该书开篇就介绍与我的《兰溪鼓韵》不同的戏神田智彪,还配有东庄莆头村太平宫的清朝壁画为证,文字说明其源于莆仙戏传统剧目《愿》。

  市政协主编的《莆仙戏传统剧目丛书》(共二十三卷),我藏在老家。两位主编都是熟人,吕品是老朋友。丛书编辑出版时,我是政协委员,市文联是关联单位,我拿了好几套到处送人。当然,真正用得上它的寥寥无几,都摆在家里的书柜里,显摆学问和资格……当时,历经三届市政协主席之手的《莆仙戏传统剧目丛书》终于出齐了,主持这项文化工程的秘书长吕品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这是他在“丛书”第一卷《后记》里表达的心情。我在这一卷里找到体现莆仙戏田公元帅信仰之源的《愿》。

  散落在民间的老本,由于条件限制,都比较杂乱、写作随意,光戏名就另有《愿簿》《田智彪》《田公出世》等。

  尽管难以辨认当代整理者做了多少处置,古老的剧本在叙事逻辑上顺畅、语言朴实简洁,准确地呈现出几百年流行于民间的道德观、价值观。

  《愿》的故事是这样的:

  玉皇“三太子”(三儿子)不满天庭生活的富裕与平淡,意欲投胎人间,搬演“史记”,为民祈福消灾,以遂平生志,享受快乐的人间生活。

  他的父亲玉皇很生气,听取他的两个哥哥的意见,把他贬落人间,决定“百日功满”,把他召回天庭。

  他投胎于杭州当朝尚书田俊家中,也是田家三子,名田智彪。

  十三年后,智彪入京应试,考取第三名,这就是供奉田公元帅的宫殿挂“探花府”牌匾的来历。

  太后病重,皇帝召得名医(亦道士)治好了病,也指出病因——皇帝战胜来犯之敌,也杀人无数,杀气太重,罪及国母。根治的办法是:皇帝忏悔觉悟并践行:披枷带锁(尽管是做个样子),向天下苍生认罪,以解母后之困。

  这皇帝还真听话,决定“自愿披枷带锁,赎罪共消灾。”

  皇帝如此,做臣子岂可听而任之?这不,田俊尚书上殿来了,对皇上奏曰:让我儿子替圣上受这罪。

  田智彪放下杭州的文艺工作,进京来代帝完成全部谢罪程序……落实在戏中,也就两句唱词:“且喜良愿都完备,特请我王叩丹墀。”

  皇帝封田“常保司太卿”,并赐玉席御宴,出入宫闱无禁。青年人春风得意怎禁得如此隆恩,当夜就在御园喝醉不归,还凭借“入宫无禁”,闯入内宫,醉倒在“许处”。公主夜游,看上他“人才儒雅”,认为他“堪为附马”。十八岁的少女好嬉闹,给他脸上画了螃蟹口、蜻蜓鼻、八彩眉……古今的人们都相信皇家有超自然规律的神力:画在脸上的色彩渗入皮肤、侵入骨髓乃至灵魂,再也难以褪去。醒来的田智彪已经被换脸了。

  百日期满(天上人间时间长度不同),玉帝欲召儿子回天庭,怎奈他容颜改变,回不去了。他在人世能干什么,只能东溜西溜玩文艺。玉帝封他“风火院忠烈大元帅”,即戏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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