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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上的老行当(上)
春去秋来,岁月如梭,不经意间四十年的时光悄然流逝,那条生我养我将近二十年的古镇老街,虽然已经面目全非,没有丁点旧时的印象。但老街上的那些往事,老街上曾经日日可见的手工艺匠,时时还会在我的记忆中晃荡着、翻涌着,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浓浓乡愁吧!
【发布日期:2020-02-19】 【来源:本站】 【阅读:次】【作者:】

       顺着春雨叩开的记忆闸门,依稀还记得老街上我家北面,有一家一对中年夫妻开的补伞店。店里陈设简单,一张小条桌,几张小方凳,和一个摆满了尖嘴钳、小铁锤、钢锉、螺丝刀等等修伞家伙的工具箱,墙上挂着、地上放着铁丝、竹伞骨、装有针线小件的锈铁盒等修伞材料,以及人们丢弃的准备用来“拆东补西”的旧雨伞。补伞匠有着一手修伞绝活,凡是经他修的破损雨伞都能“起死回生”,继续为人们遮风挡雨。看他们补伞也是一种享受,伞面破的油纸伞展开在他们手下,熟练而快速地在破洞周围,均匀涂上胶水,待胶水似干未干之际,小心贴上棉纸,用细细的线缝好,再刷上桐油,晾晒一会儿,一把破的雨伞就变得和新的一样了。钢丝洋伞也能修,如果是伞骨折断,他会手脚麻利地拿钳子,一拧一拆一安,一把散了架的钢丝洋伞骨在他的捣鼓下,顷刻恢复了原状。
  老街上声音最响的当属打铁铺和竹器加工坊。祖传打铁铺是我家对面的邻居。一个砧桩,一个火炉,一个风箱,一些工具和墙上挂着的订制产品组成了摆设简单的自家店堂。打铁匠是解放前从下江头来到老街的,开办打铁行当已有四十个年头,菜刀、镰刀、锄头、铁瓢、火箸、铁链、门拴……各种生活用具、生产农具,只要你想得出的,他都能打得出来,看来那句“打铁还须自身硬”的俗语还是生活实践的结晶啊。每天,只要铁锤声响,火花从店内的砧桩上开放,火光四溅,锤声连连。年长的打铁匠手上的长猫钳夹着铁胚翻滚着,敲击着,年轻的则用大锤跟着年长的后面敲打着,你一锤,我一锤,一轻一重配合默契,炉上炉下几个来回,一件用具或用品随着清脆锤声的停止而成型。
  竹器加工坊在离我家几十米开外。老街上时不时回荡的“吧哒、吧哒……”颇有节奏的敲打声,就是源自这间陈旧简陋的老屋。原来是那位其貌不扬、有些驼背,人称“竹器成”的师傅正在制作竹梯时发出的声响。作坊里,已经锯好的竹竿、竹枝、竹片等原料和半成品与锯子、劈竹刀、拉钻、凿子、刨刀等工具散落满地,屋内飘逸出阵阵的竹子清香。听说他原是古镇竹器社的职工,因常年低头弯腰制作竹器,所以在长达近半个世纪养家糊口的竹器活劳作中,背也驼了。退休后,他的手艺还是得到乡里乡亲的青睐和企求,于是就开了这间不像店铺的作坊。欣赏他的工艺也是一种美的享受,一根根的竹子经过“竹器成”的手,剖片、剖丝、切丝、刮削、磨光等工序,变成一条条片状或条状的篾;再经过编结,或结合其它材料形成了各种形状不同、花样繁多的菜篮、米筛、簸箕、竹笠、鱼篓、鸡笼等竹制品。或根据设计,先“调直”毛竹,再将青翠的毛竹放在炉火上烘烤,待到竹身松软些,架在特制的木架上将其压弯,最后用水冷却成型。再用各种预先设好的榫卯和竹钉组合成竹床、竹桌、竹椅(凳)和竹梯等家居用品。
  灯笼是中国古老传统工艺品,是节庆和红白喜事的象征。这在千年古镇涵江也极盛行的,于是制作灯笼也是老街上不可或缺的老行当。我家斜对面就是在古镇家喻户晓的“灯笼涛”灯笼店。听老街上的老人们说,当年制作灯笼已近60年的“灯笼涛”,也是古镇的老字号,从小跟随在古镇灯笼界赫赫有名的爷爷和父亲学艺,对不同场合使用不同制式油纸灯笼的制作,技艺娴熟。每天上学放学,我总能看见刚过70岁的“灯笼涛”,倚坐在店门口的竹椅上制作油纸灯笼,或在灯笼竹坯上来回刷了几遍自制的浆糊,再贴上棉纱纸。或用各种颜色在灯笼的纸面上作画、题字(有时也请别人作画),或在晾干的灯笼上扫一层桐油,让灯笼更加光亮耀眼,美观牢固。或在做好的灯笼上安装灯脚,加上铁丝和插蜡烛的灯台,最后挂起来晾晒。就这样,一盏盏天地灯、宫庙灯、宜居灯、结婚灯、祝寿灯等各式各样订制品琳琅满目,挂满店里,静待预订户来取,给古镇及周边乡村的节庆和婚丧喜事营造氛围。
  老街作为素有“小上海”之美誉的古镇商业中心,少不了衡量轻重,公平交易的工具。各种杆秤、台秤、案秤等在老街的商铺里比比皆是且时常损坏,于是老街上就催生出不少的钉秤店。其中街头那家“钉秤生产合作社”的生意最红火了,两间骑楼式的老屋组成近60平方米的钉秤工场,店里头放着几张桌面坑洼的桌子,桌沿的包角铁皮被磨得光亮,一堆堆专用的制秤小配件和工具摆放在桌面。斑驳破旧的石灰墙上和店里吊着的横杆上,挂着不同型号的杆秤,既是成品也做招牌。几个钉秤匠在精心制作杆秤,有的在给杆秤钉星孔,用绣花针般大小的钻头在秤杆上均匀地钻洞眼。有的在给杆秤镶铜星,也叫嵌秤花。这嵌秤花倒是细活,更是绝活,先要将铜丝插入秤星孔,然后用刀将铜丝割断,在秤杆上敲打两三下,来来回回,一颗颗闪着暗光的铜星就镶嵌在秤杆上。听说这个合作社的钉秤匠大多来自距老街不远一个钉秤专业村,领头的是一个名叫吓柏的钉秤匠。吓柏个子不高,为人诚恳质朴,脸上显露着岁月的沧桑。他10多岁就跟着父辈学制秤,聪颖加刻苦,40多岁就练就了一手技艺娴熟的钉秤技艺。成家后在老街上自立门户,开了这家钉秤店,很快就以精湛的技艺在老街立足。并用游刃有余的技术和诚实守信的口碑成为老街上颇有名气的钉秤手艺人。
  老街凭借古镇商贸交通发达和福建着名侨乡的优势,总在引领闽中衣食住行的潮流;连一些世代流传的老行当也在潜移默化地与时俱进,凸显了涵江人从商的精明。就看位于老街中心那家没有招聘,人人都叫它“草丕理发店”的老店铺就知道它的知名度了。“草丕”40来岁,中等身材,体型清瘦,看上去有些单薄。可拿起推子、梳子,有板有眼,不紧不慢地翘着“兰花指”,驾轻就熟地在每个顾客的头上、脸上了结着各道“优美”的程序,让大家在舒心惬意的享受中完成了光鲜亮丽的“改头换面”。令人难忘的是修面后的“跳刀”,这是“草丕”的绝活。只见他将客人的衣服往后一扯,将剃刀横放于顾客的颈部,然后,在你不经意之间,将横着的刀口自上而下地顺着颈椎向下跳动或弹动至背脊,让你有一种触电般的麻、酥、软……。接着他又重复几遍,使你在刀架脖子的紧张和“跳刀”酥麻的松弛中,享用全身那种一张一弛的舒坦。“草丕”剃头的娴熟手艺和紧跟潮流的发型设计,深受老街上不同年龄段男人们的喜爱。至今,不少老街上的住户,还在相聚的时候叨念着“草丕”剃头的“无与伦比”。
  尽管老街占着商贸和侨乡的天时地利,但街上人们的穿着除了一些从“南洋”侨眷带回的时髦服饰外,多数还是秉承着历代生意人的勤俭和朴实,穿着大多是在我家不远处的那家裁缝店加工的服装。裁缝匠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说话有点口吃,说起话就怕人戏谑,可越怕结巴就越厉害。有一次,我就碰到一个地方官到他店铺做衣服,面对这位所谓的“大人物”,他就是开不了口,一个“同志”的“同”字,憋了老半天,才憋出来。但不管怎样,他人缘好,做工细,收费低,决不肯“讨巧”和“偷工减料”,全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赚钱。听说他十三岁开始跟师傅学裁缝,出师后就在老街的自家门店开了这家裁缝店。三十多个年头,这间前半部一边是工作间,另一边是生活区,后半部用彩条布隔开的起居室的店铺,就这样陪着裁缝匠精湛的裁缝工艺,养家糊口,默默度日。
  现在市面上已经基本绝迹的染布老行当,彰显了古镇生意人和周边乡民的俭朴与实在。褪色的服饰、布料拿去染一染再制作新装,在今天也许是天方夜谭的事。还记得老街上就有一坎这样的染布店,店里柜台里站着的那位三十开外的男士,大家都叫他“染布奇”,矮小精明,满脸堆笑,天生一副大嗓门,一看就是个豪爽能吃苦耐劳的伙计。“染布奇”生在染布世家,从小随父辈学染布,对染布技艺的耳濡目染和潜心实践,十多岁便能随心所欲地掌控染布工艺。公私合营后,他自然而然成了染布店的职工。平常,他在店里收揽十里八乡和古镇内人们送来的布料和半新不旧的衣物。收欲染件时,他会在布角写上姓名,记上尺码,把布角扎死,给人家一个刻有标记的小竹牌当记号。等收揽到一定数量后,便送到染布坊去染。染布坊在离老街不远的保尾,实际上就是几间普通的民房,几个大铁锅,几口大染缸加上房子外大埕上的晒布架而已。几个染布匠汗流浃背地忙碌,或在即将沸腾的铁锅里配制和搅拌着染料,或在滚烫的染缸里浸染着布料。晒布架上,一匹匹染好的布和衣物像五彩缤纷的旗帜,随风轻拂,煞是好看。

     □李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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